起雾了,漫山遍野的大雾恣意弥漫,夏天歌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中披荆斩棘,艰难地跋涉着。只是,这条路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她走得精疲力竭,却总也走不到头。
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向她扑来,她被一种莫名的恐惧裹挟着,慌不择路地拼命奔跑。她的体力很快就被消耗殆尽,跑不动了。她回头目视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怪物,准备束手待毙。
她恍惚觉得自已是商梦瑶,爸妈脸上身上全是血,站在一堆废墟中,表情痛苦地看着她。她吃惊地想扑过去,爸妈却不见了,只见顾昊阳狞笑着站在那里,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浸出。画面一变,顾昊阳竟变成了夏保赫,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向她扑来。她本能地想躲开,双脚却被夏南风死死抱住,动弹不得。惊惧之下,她看到杜墨朝她走来,赶紧大喊。
“杜墨救我!”
隐约中,她的手被一双温润而厚实的大手握住了,耳边响起一个熟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天歌别怕,我在这儿呢。”
她睁开眼睛,刚才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场恶梦。只是那场梦太过真实,这个时候她心里还在“砰砰”直跳。她思维有些模糊,不知道自已现在是商梦瑶还是夏天歌。
杜墨那张清神俊逸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天歌,你终于醒啦。”
她的神智终于恢复了正常,杜墨叫她天歌,她自然就是夏天歌了。她有些遗憾,自已为什么不能变成商梦瑶呢?做夏天歌太累了,她想做回商梦瑶,做爸妈身边的乖乖女,哪怕是做顾昊阳身边那个傻女人。
这不像是夏天歌的闺房,也不是自已曾经租住的单身公寓,她低声问“这里哪里?”
杜墨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见夏天歌终于醒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傻瓜,这是医院,昨天晚上你出车祸受了伤,把我吓得不轻。”
医院?夏天歌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道刺目的白光中,她隐约又感到自已在车内翻滚着冲向大海,两个记忆在大脑中交替出现,她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她轻声呻呤了一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天歌,你是不是哪里难受啊?”杜墨吓了一跳,“你先忍忍,我去叫医生。”
等杜墨带着医生进来,夏天歌已经缓过劲来。
医生见夏天歌一头一脸的汗,有些疑惑,“怎么出这么多汗?”
他仔细替夏天歌检查后,脸上露出了微笑,“你昨天翻下悬崖的时候幸好系了安全带,没有被甩出车外。安全气囊弹出也及时,很好地保护了你。只是脾脏受损有些严重,好在送治及时,手术也很成功,你已经不会有危险了。”
夏天歌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过往的记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夏天歌慢慢恢复了冷静,“杜墨,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墨一直守在夏天歌床前,当夏天歌在昏迷中清楚地喊出“杜墨救我”四个字时,他内心深处的震撼不压于八级地震。他从来没想到,自已在夏天歌心目中,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他这才明白,母亲的做法对她的伤害有多深。
他温言说道:“天歌,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现在也别想,就安心养伤,一切有我呢。”
夏天歌心里感到一阵安慰,周围的一切又模糊起来。她想对杜墨笑一笑,却没有力气,只昏昏沉沉地想睡。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还在留恋那双温暖的大手,要是能一直握住自已该有多好啊。
等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换成了顾昊阳。她有些失望,下意识地想问杜墨去哪儿了,只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顾昊阳见她醒来,不禁十分高兴,温柔地问,“天歌,你终于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夏天歌有些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昊阳眼睛里全是懊恼和悔恨,“天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心事你应该告诉我才是,何必压在心里苦自已。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让我如何独活。”
夏天歌不明白顾昊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如此肉麻的话,她没有力气分辨,只得保持沉默。
顾昊阳见夏天歌脸上淡淡的,心里更加难受,他认定夏天歌是心里放不下他,一时情绪失控才会酿成如此重大的车祸。
“昨天晚上我在我们家小区门口看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你有点不对劲,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我不放心,一直开车跟在你身后。天歌,我亲眼看见你掉下悬崖,你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恐惧吗?”
夏天歌回忆起来了,就在杜墨的车出事的地方,她跟着汽车飞下了悬崖。
她喃喃地说,“你救了我?”
顾昊阳的声音有点哽咽,“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被困在车里,门变型了,我没办法救你出来,是救援人员到了,用消防钳夹开车门才把你救出来的。”
虽然顾昊阳说得轻描淡定,想到那个地方山高路滑,顾昊阳跟救援人员要将她救上来,实属不易。她低声说,“谢谢你!”
“好感人的一出英雄救美。”陆婉怡出现在病房门口,“我会不会打扰到两位了。”
夏天歌一见陆婉怡的架式就知道,她刚才在病房门口听到了顾昊阳的话。她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顾昊阳摁住了,“你好好躺着,别动。”
顾昊阳转身拉陆婉怡,“你来医院干什么?”
陆婉怡冷笑一声,“你不是说,天歌是我们朋友吗,你能来探望,我为什么不能?只是,刚才的一幕,如果别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呢。”
顾昊阳不知道陆婉怡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他说的哪些话被陆婉怡听发去,顿时有些恼怒。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杜墨刚回家,我就替换他一会儿,你吃什么干醋。”
“我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可没享受过这么隆重的待遇。”陆婉怡眼里满满全是愤怒。
“杜墨是天歌男朋友,怎么照顾天歌是他的事情,你坐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顾昊阳十分头痛,“婉怡,你先回家,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家再说。”
“你害怕我翻出你的老底吗?”陆婉怡冷冷地说,“你在这里表现得如此温柔体贴,如果夏天歌知道,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就只给我吃泡面,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杜墨忙不过来,为什么不请护工,而要你在这里陪护,焉知不是你自已毛遂自荐。”
顾昊阳怕她再大声囔囔下去,赶紧拉她,“这里是病房,你就不能小点声说话。”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倒是奇了怪了,你竟能未卜先知,知道她要出事,开车跟了她一路。如果她昨天晚上没抢救过来,你是不是连老婆孩子都不准备要了,要跟了她去?”
顾昊阳气得手脚冰凉,“陆婉怡,你还讲不讲道理?”
夏天歌伸手按响了呼叫铃,护士快步进来,“什么事?”
夏天歌吃力地说,“我现在要休息,请他们出去。”
护士礼貌地说,“病人要休息,两位请回吧。”
顾昊阳却放心不下,“病人现在没有人看护怎么行,护士小姐,你把这位女士请走就行了。”
陆婉怡气得又手叉腰,“顾昊阳,人家下逐客令了,你还不想走,什么意思?正说着,夏老太太走进病房,见两人在病房里吵架,顿时有些不快,”你叫顾昊阳,是诺顿集团公司董事长对吧,你们小夫妻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吵架。”
顾昊阳忙说,“老太太,你别误会,我们俩不过是说话声音大了点,并没有吵架。”
陆婉怡见老太太一身贵气,谈吐不俗,身子不由得矮了一截,“对对对,我们没吵架,老太太,我们再不懂事,也不会到病房来吵架吧。天歌是我们朋友,我们都挺关心她。”
老太太不再理会他们,回过头跟孙女说,“天歌,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夏天歌勉强笑道:“谢谢奶奶,我已经没事了。”
老太太见顾昊阳和陆婉怡刚才一口咬定说没吵架,却跟一对乌眼鸡似地站在那里,心里不快,嘴上却热情地招呼他们,“来者是客,你们怎么都站着,还不快坐下。”
陆婉怡满脸堆笑,“老太太来照顾天歌,我们也就放心了。”
她亲热地挽起顾昊阳的手臂,“老公,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顾昊阳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礼貌地对老太太说,“老太太,天歌就辛苦你照顾了,我空了再来看她。”
话一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陆婉怡知道丈夫生气,穿着高跟鞋在后面迈着小碎步追了出去,“老公,你走慢点,等等我。”
顾昊阳夫妇走了,病房里又恢复了平静。
老太太疼爱地拉着夏天歌的手说,“天歌,你差点吓死奶奶了。”
夏天歌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奶奶,对不起。”
“你不用跟奶奶说对不起。”老太太看着孙女瘦削的面孔,心里自责不已,“看你瘦成这个样子,大概是累坏了吧。要是你妈妈知道你现在这么辛苦,估计得埋怨爷爷奶奶没有照顾好你呢。”
“奶奶不必自责,我这么大人了,到了替爷爷奶奶分忧解难的时候了,哪里还需要你们照顾。”
老太太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禁忧心忡忡,“昨天晚上我看到顾昊阳的时候,他一身的泥,连头发上都沾满了泥,估计为了救你,吃了不少的苦头。只是,她老婆似乎有些醋意,你跟顾昊阳交往,恐怕要注意下分寸。”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