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墨车祸案的嫌疑人横尸破砖窑,紧接着,夏天歌又出车祸,这让夏北岩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虽然夏天歌和在场的目击者顾昊阳都说,这次的车祸是个意外,但以他的直觉,已经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事情肯定不会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到警方了解情况,也跟肇事司机见了面,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告诉他,这事的阴谋论不成立,真的就是个意外。
如果他相信这些,他就不是创立益百永集团的夏北岩了。他想到顾昊阳说,他在路上就发现夏天歌开车有些不对劲,打电话又不接,所以,才一路尾随。那么,夏天歌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她开车状态出现异常呢?
为此,他专程到省城找到一个德高望重的医学专家咨询,专家听完他的介绍十分重视,但在没有见到夏天歌本人之前,专家也不敢妄加揣测。好在专家看在一个老祖父对孙女拳拳之心的份上,专程抽时间来到汉东替夏天歌会诊。
经过诊断,经验丰富的专家怀疑夏天歌是铅中毒,建议医院立即对夏天歌做包括铅测定、血常规、卟啉测定、脑脊液及粪便测定等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夏天歌体内,果然出现了超高含量的铅。也就是说,夏天歌的全身乏力、厌食、失眠、噩梦等症状,其实是铅中毒。
得知这个结果,夏北岩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果然不出自已所料,那双罪恶的手又伸向夏天歌了。
专家同情地看着他,“夏董事长,铅中毒一般是指铅或铅的化合物通过食物和呼吸道进入人体所致,一般以铅冶炼企业和蓄电池制造行业的工人为主。按理说,你孙女应该没有机会接触这些有毒有害物质,这事非同小可,你必须尽快找到感染源,避免她出院后发生二次中毒。”
夏北岩慨然说,“天歌是我小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血,我不会让她有事,会想办法尽快找到感染源。”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报警,把这事交给警方来处理。可一转念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警方在处理公司诈骗案和网络事件两个案子上的表现,让他的心里产生了阴影。因为,事隔这么长时间,两个案件到现在也没有人给他一个准确的说法。
如果小儿子夏保祯还在,他大可放心地把事情交待给他处理,事后,小儿子自然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可是现在,放眼望去,他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无情的衰老让他在很多事情上已经感觉力不从心,一种深重的无力感向他袭来,他心里的焦虑更重了。
回到家里,他仍在冥思苦想,只是任由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那可怕的铅是如何进入孙女的体内的。
家里的佣人们都回家过春节了,晚餐是老太太做的,很精致的几个小菜,是特意按照他的口味做的。可他却食不甘味,只胡乱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碗筷,这让老太太心里有些不安。
“北岩,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吗?好久没下厨了,厨艺确实大不如前了。”
夏北岩有些愧意,“你做的菜一向都合我的胃口,只是中午多吃了点,到现在还没消化,所以,晚上胃口就差了些。”
老太太不疑有他,只温柔地笑道:“吃完饭,我陪你在花园里散下步,就当是化食吧。”
夏北岩没有心思出去散步,只淡淡地说,“外面天冷,还是算了吧,一会儿再把你的老毛病冻出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离开餐桌,起身上楼回到自已房间,老太太知道他有心事,也无声地跟了上去。
几十年来,夏老太太已经养成了习惯,丈夫不愿意告诉她的事情,她从不打听,只默默地陪着。这一夜,她听到老头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忍不住说。
“北岩,要是实在睡不着,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夏北岩翻了一个身,“我可能是有点积食才睡不着觉,现在已经困了。你不必陪我熬着,睡你的吧,一会儿天该亮了。”
为了表明自已是真困了,他装作发出轻微的鼾声。老太太信以为真,这才放心地睡着了。
夏北岩怕再惊醒了老伴,不敢再翻身,只瞪眼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希望能从中找出他需要的答案。快天亮的时候,他才迷糊了一会儿,却被饿醒了。他年轻的时候太拼,饱一顿饥一顿的,饿成了严重的胃病,从此,胃就变得十分娇贵,到了点就要吃东西,否则,胃就饿得难受。
他蹑手蹑脚地起床,想下楼吃饭。
然而,餐桌上并没有他喜欢的稀饭和包子,整个客厅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佣人们都放假回家过年了。
每年春节,家里的佣人们放假回家过年,家里的事务就由小儿媳妇周婕瑜接了下来。周婕瑜是个称职的女主人,佣人们放假后,一家老少的生活起居都由她安排,夏北岩从没在家事上花过心思。
周婕瑜的厨艺更是了得,年夜饭全是她一手张罗,做出一桌子好菜让家人享用。等一家人吃饱喝足,她又一个人任劳任怨地在厨房收拾。
包括夏北岩在内,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周婕瑜的伺候,并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今天,夏北岩发现餐桌上空无一物的时候,才募然意识到,周婕瑜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他不是还有一个大儿子夏保赫和儿媳妇凌薇吗?这种时候他们还会跟平时一样睡懒觉吗?
等他到厨房确定没人时,憋了一夜的火终于腾地发作出来,他噔噔噔上楼把夏保赫的门擂得山响。
“夏保赫,你给老子滚出来!”
夏保赫睡眼惺松地打开房门,“爸,大清早的,谁又惹你啦?”
“你们不知道佣人都放假回家过年了吗?”夏北岩气咻咻地说,“这个时候还不起床做饭,是不是还等我跟你妈做饭伺候你们一家子啊?”
凌薇蜡黄着脸从屋里走出来,“爸,对不起,我忘了今天没人做饭,你稍等,我马上就去做。”
凌薇的态度还算过得去,夏北岩的气消了一大半,也不再发火,一个人回到楼下等着。
凌薇倒是没含糊,很快就下楼冲进厨房,可是不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里传来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
周婕瑜在的时候,知道夏北岩十分忌讳过年打坏东西,因此,每年农历正月和腊月,都会吩咐佣人们小心,不许打坏家里的任何东西。
现在大年三十,凌薇就打坏碗碟,在夏北岩看来,十分不吉利。但他知道凌薇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平时没进过厨房,笨手笨脚的,东西已经打坏,再生气也是无益,也就忍了。
可是,当厨房里第n次传出打碎东西的声音时,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对刚下楼的老伴说,“你快去厨房看看吧,再晚一点,估计这房子都让她拆了。”
老太太进了厨房,顿时叫苦不迭,原来昨天晚上吃过的剩菜剩饭和碗碟全堆在灶台上,地上一地的碎瓷片,凌薇则不知所措地站在灶台前。敢情她在厨房这么半天,洗几个碗碟,就打碎了几个。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干什么,家里被打劫过吗?瞧这厨房,还是人呆的地方吗?”
凌薇一脸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全怪这碗碟太滑,我不小心才掉地上的。”
有这么个奇葩儿媳妇,老太太无法,只得忍气拿起扫帚和撮箕,把碎片扫到垃圾桶,把昨天的残汤剩水收到垃圾袋里,这才挽起袖子收拾灶台。
只是她忍不住又抱怨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规矩,昨天晚上厨房,要放到第二天早上收拾,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被笑话死。你这个儿媳妇当得也是快活,嫁到夏家几十年,连厨房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凌薇一脸的无辜,“你们夏家娶的是儿媳妇,又不是找洗碗工,我不会洗碗有什么要紧。”
老太太利索地把厨房收拾整齐,烧了一锅水准备煮速冻水饺,这才说,“那你告诉我,你会做什么?”
凌薇阴阳怪气地说,“夏家的儿媳妇,最重要的当然是替夏家开枝散叶了。老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小儿,这话在我们家体现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在我们家,长子嫡孙不受重视,我这个大儿媳妇当然就更没人放在眼里了。现在小儿子和儿媳妇没了,这才想起还有我们这么一个大儿子和大儿媳妇。”
老太太把碗重重地放在灶台上,“不过让你煮点早餐你就委屈成这样,婕瑜伺候一家人几十年,没见她抱怨过半句。你总抱怨自已不受重视,但凡你稍微懂点事,我和你爸就烧高香了。”
凌薇想到自已没来得及洗漱就下楼来做饭,自已一双粉嫩的手弄得油腻腻的,不知道要多手护手霜才保养得过来,打坏几个碗而已,就被婆婆抱怨,不禁大哭起来。
“我真不知道保赫是不是你们抱养的,他在公司从不受爸重用,连累我在家里也抬不起头。人家保祯大学毕业就在益百永担任要职,很快就爬到总经理位子。婕瑜一嫁到夏家,你把让她当家作主,这一当就是二十多年。我和保赫想替你和爸分忧解难,可你给过我们机会吗?最可恶的是,当咱们夏家连当家都搞世袭制。婕瑜死了,按理说,轮也该轮到我们了吧,可你们又让她女儿夏天歌当家,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大过年的,哭什么丧?”老太太厉声说,“把眼泪给我擦干,不许哭。夏家要是交给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不知道会弄出多大的乱子。你最好乖乖地给我闭嘴,要是出去当着你爸的面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大年三十把你撵出去。”
老太太不轻易发怒,一旦动了肝火,凌薇还是十分忌惮的,想到大年三十在家里哭确实不吉利,她才乖乖地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