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急火燎,顾昊阳到底还是不敢直接开夏天歌的车回家。回饭店换了自已车,他才驱车往家里赶。只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陆婉怡一再突破他的底线,他确实忍无可忍。可是,两人每次发生争执,竟无一例外地都变成了一场情绪渲泄,对事情的解决毫无益处,而且自已似乎从没占过一次上风。
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作冷处理,看陆婉怡如何跟自已交待。
自从来了欢欢和乐乐,家里就热闹了起来。两个小家伙精力充沛,每天不折腾到上下眼皮打架,绝对不会消停。而等他们玩累了,大概也是晚上十点过了。
顾正梅刚来的时候还算勤快,只要一有时间就收拾屋子。时间一长,也就懒隋下来。以前朵朵在家里,她还可以拿朵朵作挡箭牌,现在陆婉怡把女儿送走了,家里还是乱糟糟的没一点改观。别说陆婉怡有意见,连顾昊阳也实在看不过眼。好好一套装潢精美的别墅,现在竟变成了菜市场。满屋子的老家方言,更让顾昊阳回到家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哀叹这个家离现代文明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顾昊阳刚抬脚进门就踩在一个玩具上,身子一晃,差点滑了一跌。见两个熊孩子正趴在地上把玩具当炸弹满地乱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顾正梅,家里被人打劫了吗,乱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这两个孩子是在跟电视机比声音大吗,吵这么大声,是不是担心邻居不到物业投诉你们?”
顾正梅笑道:“哥,看你说的,孩子哪有不闹腾的。要是蔫了不说话,大人就该着急送医院了。爸妈耳朵不太好,电视声音小了他们听不清。孩子嫌我们电视声音大,不得扯着嗓子喊吗?我们在自已家,碍谁惹谁啦,谁要管闲事敢去物业嚼舌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什么爸妈的耳朵不太好,分明是两个孩子太吵,你听不清电视才把电视声音调这么高的。你这当妈的就不能告诉孩子,这里是城里,不比村里,说话这么大声是一种不文明的表现。还有,用过的玩具要放回原处,这些玩具扔一地,要是爸妈踩上去摔了怎么办?”
“爸妈眼神好着呢,哪跟你一样,走路只望着天不看路。”
顾昊阳着实有些无语,“正梅,你哥现在还没到能让你跟着我享福的程度。你来汉东,是因为婉怡要上班,没时间打理家务,你是来照顾爸妈和一家人生活的,现在朵朵送走了,你没有理由让家再乱成这个样子了吧。”
顾正梅顿时委屈起来,“我一天到晚伺候这么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累得腰酸背痛,我容易吗。我是你亲妹妹,你还真把我当老妈子使唤了。”
顾大年早被两个孩子闹得头痛,“要我说,欢欢和乐乐你确实也该管管了,让他们跟乡下野孩子一样瞎闹腾,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我看小区里其他小孩子文文静静的,人家放学回来不是学这就是学那,小小年纪就能认好多字,哪像家里这两熊孩子一样,只知道傻玩。”
顾正梅把嘴一撇,“人家这些孩子都是蜜罐里泡出来的,刚识字人家爹妈就开始请家教,屁大点孩子就会说洋文弹钢琴。谁让欢欢和乐乐命不好,投错了胎,投到咱们这种没钱没势的人家。我哥倒是有钱,可我这个亲妹妹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伺候他的老妈子,怎么可能舍得花钱替两个小外甥请家教。”
顾昊阳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成语,欲壑难填。妹妹刚开始只说送孩子到城里上学,现在却跟人攀比请家教,这不是得寸进尺吗?顾昊阳心里一阵愠怒,只是他心里有事,不想跟妹妹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只装没听见,阴沉着脸便上楼了。
陆婉怡见他进屋,“啪”地将电脑合上,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还知道回来。”
顾昊阳感到一阵悲哀,这个家处处充满戾气,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在不停地朝他抱怨,向他倾泻垃圾情绪,可他的情绪又向保处渲泄,他突然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他知道,只要自已怼上一句,这个房间立刻就会迎来一场暴见骤雨,除了将两人浇成落汤鸡,不会有任何结果。然后,两人陷入冷战。再过几天,新矛盾产生,又再来一场战争,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尽头。
他没有接陆婉怡的话,只默默地换上睡衣,把自已扔在床上。
如他所料,陆婉怡终于憋不住了,“你就不问问,我这么急找你什么事。”
顾昊阳此时已经彻底调整好了自已,就等着陆婉怡出招了。
他爱理不理地说,“你成天除了发火,还能有什么事。”
“你挂断我的电话,还把手机关机,回来得这么早,倒出乎我的意料,是因为我打扰了你跟谁在海边的约会了吧?你也真是心大,女儿病了,你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在外面跟人花前月下,打情骂俏。若是女儿将来长大了,问起她生病的时候,她的父亲在哪儿,你会不会问心有愧。”
陆婉怡现在尖酸刻簿,冷嘲热讽的本事日渐上涨。但顾昊阳早已久经沙场,这样的冷言冷语对他来说不过是毛毛雨,比这严重的挑衅他也见得多了。而且他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陆婉怡一开始发动攻击,他全身的毛孔便立即收缩拢来,对陆婉怡的恶毒诅咒自动屏闭。这次也不例外,他脑袋一沾枕头就用被子把头蒙上,准备睡觉。
但今天的这个常规动作却再一次惹恼了陆婉怡。
她上前一把扯开被子,厉声说,“你要再对我这个态度,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今天恰逢倒春寒,气温骤然降低,夜里的气温就更低了。顾昊阳的被子被揭开,顿时冻得蜷缩成一团,他没有作任何抵抗,只懒洋洋地说。
“你好像什么时候也没对我客气过吧,哦,好像还是有过几天的,记得你刚对我抛媚眼的时候,梦瑶还在,你也是风情万种,温柔体贴。有谁能知道,温婉柔顺的陆婉怡会变成个母夜叉呢。不,不是变的。你的血液里流着你们陆氏家族粗鲁而野蛮的血液,只是你当时隐藏得很好,没有被我发现。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啦,被你陆婉怡拖下水,从此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胡说八道!”陆婉怡心里涌起一股浊气,“我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拜你所赐,都是被你们一家给逼的。你以为你们家族的基因有多好,你自已看看楼下是什么样子就知道了。我们住的这个房间我要是不收拾,根本就没法住人。反正顾家成为小区人的笑话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习惯了。闲话少说,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哦,你还有正事?”顾昊阳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说,“我还以为,你的正事就是跟我吵架呢。说吧,我听着。”
陆婉怡担心自已话没说完顾昊阳就睡着了,赶紧简单而明了地说,“我爸妈来了,我让他们替我带朵朵。现在朵朵还在医院,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我不想让我女儿在这个愚昧而野蛮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她出院后就跟着我爸妈回俯河外滩生活。我手上已经没钱了,住院费和爸妈带孩子的费用你得给我。另外,我准备从德国进口一套先进设备,取代目前的这批老旧机器。”
顾昊阳吃了一惊,陆婉怡的父母重回汉东,这不是在自已头上又套了一个紧箍咒吗。他不满地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正梅是专门来带孩子的,你爸妈带朵朵,正梅干什么?”
“我倒是想告诉你,可你给过我机会吗?”陆婉怡想起前两天自已四处求告无门就抓狂,“你妹妹就是下倾盆大雨的时候,把伞给我收走的人。朵朵生病住院,我没找她算账也就罢了,她还敢直接罢工,宣布不带孩子。不过这样也好,瞧她那德性,好好的孩子都会让她带坏。”
这倒没什么,孩子谁带不是带,顾昊阳懒得理会这点破事。
“你爸妈带也行,不过,你爸妈的素质也不比正梅高到哪儿去,只要别把朵朵带成跟你一样蛮横又跋扈就行了。”顾昊阳似乎困得不行。
“哦,你刚才说要买设备是什么意思,云梦的那台设备不是还好好的吗?”
“什么叫还好好的,你没听人家是怎么说我们这套设备的。”
“你管人家怎么说,只要能制作衣服就是好设备。”
“人家说我们这是刀耕火种的原始工具,亏你还沾沾自喜。这次如果不是设备不给力,你们家又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我现在已经占据了市场先机,把夏天歌打得落花流水了。”
“刘尼娜每年用这套设备,不一样赚不少钱。”顾昊阳跟陆婉怡打起了太极,“全国那么多服装生产厂家,各花入各眼,只要你们制作的服装够好,早一天晚一天上市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什么也不懂。”陆婉怡急切地说,“你应该知道,云梦的团队刚刚组建,其实就是一个草台班子。设计团队根本没有办法在很短的时间内拿出春装的设计方案……我知道你在董事会压力很大,所以,我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成绩,无奈之下,我就……”
顾昊阳跟夏天歌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要是知道自已盗用了夏天歌的设计方案,不知道会如何大发雷霆呢。因此,陆婉怡说到这里,不禁躇踌起来。
顾昊阳慢慢地坐了起来,注意地看着她,“你又做了什么?”
陆婉怡躲过丈夫凛厉的目光,咬了咬细碎的米牙,才咬文嚼字地说,“我借鉴了天歌服装的设计元素,赶制了一批春装出来,想抢在天歌服装上市之前在市场上布局,抢占市场先机。”
顾昊阳见陆婉怡避重就轻,不肯说实话,不禁哑然一笑,索性顺着她的话题继续说,“借鉴几个元素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市场潮流不就是由一些相同的元素引领起来的吗?我到现在也没听明白,你为什么要更换云梦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