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墨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滑铁卢,昨天晚上回家后,他把自已反锁在房间,忍着锥心之痛,给夏天歌发消息,再三解释母亲今天晚上说的话并非他的意思,希望她能给自已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可是,消息发出后,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辗转反侧了一夜,今天早上特意起了个早来接夏天歌上班,不料,顾昊阳却抢在他前面,将夏天歌接走了。
他一向自诩沉稳持重,不会犯年轻人常见的急燥和冲动的毛病。但他没想到,当他看到顾昊阳跟夏天歌在一起的时候,竟会如此失态。
顾昊阳的回答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可他就是说不出地愤怒。如果顾昊阳再阴阳怪气地跟他怼下去,挨一顿老拳是轻的,在医院躺上十天半个月也是稀松寻常。
他憋着一股气把车泊在夏天歌车旁,急匆匆地走进夏天歌的总经理办公室。
原本一肚子的气,可一见到夏天歌,他的气就莫名地消了一大半,他轻轻声的叫道:“天歌……”
夏天歌此时已经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抬头见杜墨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走向她,顿时冷冷地说,“杜总,你不懂得进来之前要敲门吗?”
杜墨急了,“天歌,你听我解释……”
夏天歌打断了他,“叫我夏总!”
称谓的变化,一下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杜墨困难地组织着语言,“希望你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解释。”
夏天歌再一次打断了他,“杜总,工作时间请不要谈论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如果没别的事情,你可以走了。”
杜墨一下子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正为难间,办公室主任杜鹃走进来,“杜总,你母亲来了,指名要见夏总。”
夏天歌一下子变了脸色,“上班时间,慨不见客,你告诉她,我没有时间,请她回吧。”
杜鹃为难地看着杜墨,“杜总,要不,你去看看?”
杜墨无奈地走出办公室,冲着母亲没好气说,“妈,你今天不用上课的吗,天歌现在很忙,没有时间见你,你回去吧。”
郑碧云有些气恼,但她很好地控制住自已的情绪,“没关系,我可以等,她什么时候有空,我再什么时候见她。”
郑碧云外表看上去斯文,骨子里却十分固势。杜墨束手无策,只好说,“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说吧,我替你转告。”
郑碧云讥讽道,“婆婆见儿媳妇需要人禀报和转告,这样的儿媳妇派头可是不小,省级、国家级干部好像也没这么大的架子吧。”
夏天歌出现在门口,“阿姨,这里没有你所说的儿媳妇,你请回吧。杜总,你还是回家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来上班吧。”
郑碧云惊呆了,“夏天歌,你什么意思,要撵我走?”
夏天歌不理会她,随手关上办公室门,“杜鹃,我去市场,有事打我手机。”
她在走廓上冲着销售科叫了一声,“周宇,带上客户资料,跟我去市场。”
一个胖呼呼的小伙子应声冲了出来,见走廓上站满了人,不免有些尴尬,“夏总,杜总,你们这是……”
夏天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郑碧云气得浑身直哆嗦,“杜墨,你自已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是在向我示威吗?”
杜墨知道,这栋楼的人表面上看着恭顺,恐怕这个时候都躲在办公室,兴灾乐祸地看自已笑话呢。因此,赶紧把母亲拉到自已办公室,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喝杯水我送你回家。”
郑碧云流下泪来,“杜墨,我已经尽力了,这个地方恐非久留之地,辞职吧,重新找一份工作,不比在这里看人脸色强。”
杜墨有些无语,“妈,你今天特意赶来这里,就是想让我辞职?”
郑碧云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我今天来,是想跟夏天歌和解的。可你看她刚才那个态度,能和解吗?当着你的面,就敢公开跟其他男人一起出去,她哪里考虑过你的感受。我早说过,夏天歌品行不端,你驾驭不了,还是放弃吧。”
杜墨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妈,我是个成年人,知道什么才是自已想要的。我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个人问题,让我自已来处理好吗?”
郑碧云悲悯地看着儿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汪诗琪那女孩子多好,成熟稳重又大方,最关键的是,她心里有你。”
杜墨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母亲,“妈,你虽然阅人无数,这次却看走了眼。汪诗琪盗取了厂里的设计图纸,献给其他服装厂,事情败露,现在已经失踪。你现在还认为她是个好女孩儿吗?”
郑碧云却替她辨解,“会不会是因为你拒绝了她,她因爱生恨,才做出这种傻事的啊。”
“你就别替她找理由了,汪诗琪明知道我跟夏天歌的关系,却还到你这里来献殷勤,这种女孩子,就是典型的绿茶裱。从此以后,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
“不提就不提吧,但这个地方你确实是呆不下去了,以你的资质和能力,换一份比这好的工作,甚至独挡一面都不是问题,何必在这里把自已拴死。”
杜墨烦燥起来,“妈,我不是刚说过,我的事情由我自已作主吗。我现在手上一大堆事情,你别总烦我行不行。走,我先送你回去。”
郑碧云心疼地看着儿子,“你要是真忙,就别送了,我一个人打车回去。”
杜墨已经走了门口,“这里不好打车,我还是送你吧。”
回家的路上,郑碧云见儿子一直板着脸不说话,心里不禁十分惴惴,想缓和一下气氛,又担心一个不慎触怒儿子,只好缄口不语。好在回家的路并不长,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湖湾一号小区门口。
郑碧云终于开口说,“就送我在这里吧,你就别进去了。”
杜墨淡淡地说,“送你回来,我随便拿点东西。”
郑碧云见儿子颜色稍霁,心里放心了一大半,“墨儿,时间是治愈创伤的唯一办法。我知道失恋的痛苦,但是你放心,只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这一切,就都翻篇了。”
杜墨不置可否,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屋。然后直接进自已房间,收拾起被褥来。
郑碧云心里狐疑,走进儿子房间,见他竟在收拾被褥,不禁大惊,“杜墨,你这是做什么?”
杜墨边收拾边说,“我去厂里住一段时间,暂时不回来,你和我爸就多保重吧。”
郑碧云气得快疯了,“我跟你说了半天,敢情都是白说了。我让你辞职,你不听也就罢了,还要搬到厂里去住,这不是成心气我吗?”
杜墨黯然说,“妈,如果我听你的话,就违背了我自已的初心,我会恨自已一辈子。现在我们都需要冷静,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都冷静下来不好吗?”
“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听我的话了。”郑碧云悲痛欲绝,“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还没娶媳妇,就把你妈视为仇冠,我这个母亲当的,也太失败了。”
杜墨虎目含泪,“妈,不是我把你视为仇冠,而是从一开始,你就把天歌视为你的敌人。你设身处地地站在天歌的立场上想一想。她昨天花钱给你买礼物,是不是想孝敬你,可你当时是什么态度?妈,你不是乡下的无知妇儒,你是大学教授,是高级知识份子。”
郑碧云也感觉自已昨天做得有些过份,嘴上却不肯认错,“你什么时候看你妈化过妆,那些化妆品本来就是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不喜欢,为什么要假装喜欢?”
杜墨叹了一口气,“妈,你平时挺聪明一老太太,怎么一当上婆婆就智商直接离线呢?你骨子里对天歌一直有成见,所以,你看她横竖都不顺眼。你要我们结婚后跟你们住在一起,工资上缴。还要天歌把企业交给我打理,让她退居二线。妈,你想干什么,要明目张胆地要抢人家的财产吗?”
“胡说,你妈是贪财的人吗?你们结了婚,财产哪里还能分出彼此。我让她把企业交给你打理,不过是不想让她这么辛苦。你挣的钱,不也是她的?我知道你们花钱大手大脚,不过是不想你们乱花钱而已。我跟你爸的收入足够我们花的,拿你们的钱来干什么。”
“妈,这么跟你说吧,我跟天歌的收入天差地别,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说成是吃软饭的,可你还公开说出来,你让你儿子的脸往哪搁。”
“我们家是差那点钱的人家吗,如果真是这样,就是为了避嫌,这门婚事也真不能结。”
杜墨立即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说服不了你,你也说服不了我,咱们就各自保留意见吧。”
他利索地把被褥打了成一个包,然后拖出行李箱,往里面装衣服。
郑碧云见儿子真的要走,赶紧给杜逸尘打电话,“逸尘,家里出事了,你快回来吧。”
杜逸尘刚下课,接到电话顿时吓了一跳,“碧云别急,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郑碧云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儿子要离家出走,搬到厂里去住,我拦不住他,这可怎么办啦?”
杜逸尘也急了,“你拦住他,我马上就回来。”
杜墨痛苦地看着母亲,“妈,你想让爸回来拦我吗,不妨告诉你,没用的。你无微不至的爱已经让我感到窒息,无法呼吸。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听你的话,是个乖孩子,现在我长大成人了,你又想主宰我的感情,我没有办法再服从你的命令。你跟天歌说的那两条,别说天歌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因为,我不想再在你的控制和庇护下生活,不想再做你听话的乖宝宝。”
郑碧云的身子摇摇欲坠,“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现在告诉我,不再听我的话,不再做我的乖宝宝。”
杜墨狠了狠心,索性把话说穿,“你想生活在一个四世同堂甚至五世同堂的大家庭里,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可是你想过没有,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光是处理各种各样的矛盾就耗尽了人一生的精力。昨天吃一顿饭就吃出这么多事来,要是生活在一起,我完全不敢想像,那样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一地鸡毛。妈,放手吧,你儿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已的生活。给彼此一个空间,大家保持一碗汤的距离。既能享爱天伦,又互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