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办公室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杜墨却如泥塑一般坐在办公室里凝视着窗外的远山。
两只辛勤的燕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阳台上垒起一个燕窝,此刻小两口正在爱巢里呢喃低语。
杜墨心里涌起一阵悲哀,现在夏天歌跟他已经形同陌路,有什么事都尽量让办公室的杜鹃转达,实在绕不过去,才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跟他说话。而且是说完就走,绝无一句废话。
现在回想起来,夏天歌受伤的那段日子,竟是他这一生中最值得回味,也是他跟夏天歌最甜蜜的时候。有时候他甚至痴痴地想,要是夏天歌永远都不好起来,两人在一起,哪怕是做一对贫穷的农夫、农妇也胜过现在。
他试图用繁重的工作来麻醉自已,可当所有人都下班走了,厂子里突然变得寂寂无声,那种听得见自已心跳声音的安静,却着实令人发碜。这个时间段是他最难熬的时候。他没有心思去找朋友消磨时间,而是让孤独和寂寞一点点咬噬自已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今天下午一直趴在电脑上看贴子,直看得他腰酸脖子痛。
在与云梦的这一役中,夏天歌的处置并无失误。只是,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严重低估了陆婉怡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能力。加上一些无良媒体的推波助澜,现在舆论上竟成了天歌和云梦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对方窃取了已方的设计。
周宇曾跟他提出过诉诸法庭,他苦笑着否决了。诉诸法庭理论上没错,可是等法庭立案调查一系列程序走下来,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以陆婉怡的作派,她完全会倒打一钯,反告天歌服装侵权。
这个时候,任何愤怒都无济于事,只能冷静地想办法化解这场危机。
现在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汪诗琪身上,可汪诗琪这个时候关了手机躲在什么地方,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汪诗琪不是犯罪份子,到警方报案甚至连案都立不上,所以,只能自已想办法寻找她了。
杜墨收回思绪,打电话给杜鹃,“杜鹃,我需要汪诗琪的资料,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杜鹃是个敬业的女孩子,一听杜墨要找资料,立即说,“杜总,你还没下班吗,我马上来厂里。”
杜墨断然拒绝了,“不必,你办公室门不是没锁吗,你只要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我自已找就行。”
杜鹃可能也考虑到她这个时候赶来厂里,跟杜墨孤男寡女在一起有点不方便,于是便说,“文件柜第二层有个文件盒,里面装的就是员工的个人资料和身份证复印件。文件柜钥匙在办公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杜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立即通知我。”
杜墨顺利地拿到了汪诗琪的个人资料,他在汪诗琪亲笔填写的个人简历上,找到了她的家庭住址。
有正事做,他立即抖搂精神,驱车直奔目的地。
汪诗琪居住的小区不大,门口只设了一个简易栏杆,大门敞开,门卫室的大爷蜷缩在门卫室里,有生人进出他也只看了一眼,并没过问。
没有电梯,杜墨爬了好一会儿才爬到六楼,这里已是整栋房子的顶楼。他检查了一下手里拿的地址,确定准确无误后,才开始轻轻地敲门。
没有人应答,他再侧耳细听,里面似乎也没有动静。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如果汪诗琪住在汉东,这个时候也应该回家了吧。他又去敲其他业主的门,可几乎所有人对汪诗琪的情况都是一无所知。这也难怪,现在的人都没有串门的习惯,隔壁邻居都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会关心谁。
他放弃了努力,决定下楼,希望运气好能碰到个业主,打听一下汪诗琪的情况。可是,他失望了,没有人知道汪诗琪,更不要说知道她的去向了。
他绕着小区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汪诗琪的车,这才慢慢踱到门卫室,递给值班大爷一支烟,“大爷,跟你打听个事。”
值班大爷一个人在门卫室正闲得无聊,有人来跟他说话他特别高兴,接过杜墨的烟,眉开眼笑地说,“小伙子,什么事你说吧。在这个小区,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就是哪家养的狗什么时候下崽我都知道。”
杜墨笑道:“这么说,我还真找对人了。大爷,汪诗琪你知道吧?”
汪诗琪是单身,大爷顿时警觉起来,“你是她什么人,为什么会找她?”
杜墨笑道:“我是她同事,我看她这几天没上班,有点担心,所以,趁下班时间过来看看。”
老大爷放了心,“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也有几天没见她人了,要不,你打她电话试试。”
杜墨见在这人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告辞了出来,坐到车里思索起来。
汪诗琪几天没回来,那么,她会到什么地方呢?
回老家,或是到其他城市打工,甚至,就躲在汉东的哪个酒店,都有可能,茫茫人海,到哪里去寻她呢?他冥思苦想了一阵,只得向刘斌求助。
刘斌住的是警局分配的单身公寓,杜墨到了他楼下才给他打电话,“哥们,我在你楼下,有空下来坐坐。”
刘斌也是刚回到宿舍,错过了食堂的饭点,正想如何解决肚子问题,接到杜墨的电话他十分高兴,“我马上下来。”
他上车见只有杜墨一个人,不禁问,“怎么,天歌没来?”
杜墨不想跟他谈夏天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刘斌不好追问,只得说,“什么事你直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当仁不让。”
“我想请你通过关系,帮我查一辆车的行踪。”
刘斌松了一口气,“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吓人,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不就查一辆车嘛,我明天上班就替你搞定。”
“如果我现在就想要,会不会很为难你?”杜墨心里焦急,这么逼刘斌却有些不好意思。
刘斌坐直了身子,“什么事这么急,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吗?”
杜墨择要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强调说,“现在问题的焦点就在这个汪诗琪身上,如果让陆婉怡先找到汪诗琪,我们就会非常被动。”
刘斌一听牵涉到顾昊阳的诺顿集团,顿时警觉起来,“云梦是诺顿的分公司,陆婉怡是顾昊阳的老婆,也难怪是这样的人品。有这样的对手,也真够你们喝一壶的。把车牌号发给我,我马上打电话让天网中心的人查。”
打电话把事情交待完毕,刘斌才说,“哥们,你吃晚饭没有?”
杜墨这才发现自已饿了,不好意思地说,“你要是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走,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吃饭去。”
两个找地方坐下来,在等饭菜的时候,刘斌赫然发觉杜墨居然有几天没刮胡子了,眼睛里全是血丝,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
他不禁低声说,“你一个人来找我,我就知道,你跟天歌闹矛盾了。”
“一言难尽!”杜墨脸上露出一阵苦笑,“其实,我跟天歌并没有什么矛看,唉,只怪自已一时嘴欠,让她去跟我爸妈见面。”
刘斌顿时笑了,“这婆媳一见面,掐起来了?”
他一转念又说,“不应该呀,我觉得天歌的情商不低,怎么会跟你妈不愉快呢?”
“这事不怪天歌,是我妈的问题。”杜墨见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长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泪,还是吃饭吧。”
两人都饿了,菜一上来,竟如风卷残云一般,三两下饭菜就下了肚。
刚放下饭筷,刘斌电话就响了,对方告诉刘斌,查询结果出来了,那辆车在上周六,也就是四天前就出城上了高速,然后,在一个叫安平的县级市下了高速。
杜墨一听安平市就乐了,因为这里正是汪诗琪身份证上的地址。这么说,汪诗琪是回安平了。
他已经坐不住了,立即对刘斌说,“时间紧,我准备现在去安平。”
刘斌却说,“你仅凭身份证上的地址找一个人是很难的,我现在走不开,不能陪你过去,但我警校有个同学在安平警局工作,你过去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他一定会为你提供方便的。但我想提醒你,你以为找到人以后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八壹中文網
“我知道,汪诗琪匆匆逃离汉东,是因为东窗事发,她在汉东已经不能呆下去了。我现在要让她回汉东做证,难度不小。而且,她是个唯利是图的卑贱小人,就是答应了也难保不会变卦。”
“你能想到这些,我也就放心了。行,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说完,刘斌就要推门下车。
杜墨忙拦住他,“我送你回家再走。”
刘斌却说,“你还要跑几百公里长途,就没必要送我了,我一个人散着步就回家了。”
杜墨也不跟他客气,轰大油门,汽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
刘斌看着杜墨的车走远,一个人心事重重沿着街道走着。杜墨心力憔悴,他其实也是压力山大,只是不便跟杜墨明说。
他现在几乎没有机会接触什么大案子,全是一些鸡零狗碎的活,每天疲于奔命,却看不到任何成绩。最要命的是,他现在根本腾不出时间调查夏天歌交给他的两个案子。
他在局里的处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仔细想来,应该是在动顾昊阳之后吧。看来,顾昊阳这个人是真不简单啦。
一群小伙子打打闹闹地从他身边经过,因为他穿的是便装,并没人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但他一眼就发现,其中一个人有些眼熟。
他想起来了,这个人竟是夏南风。
他早听夏天歌说过夏南风的情况,知道夏南风为了躲避网贷公司的高利贷,已经躲起来了,可是,他怎么会在出现在汉东街头,而且是跟一帮小混混在一起呢。
他回头看看,却见那帮混混不知为什么,竟推搡起夏南风来。
他紧走几步,厉声喝住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为首一小伙子见刘斌只是单身一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流里流气地说,“小子,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走你的道,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