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人的猎奇之心天下第一,益百永大厦发生的政-变和俯河外滩小区地下车库发生的命案,随着手机高频电磁波的传播,在汉东以几何级数迅速向外流传,唯独杜墨被蒙在鼓里。
夏天歌还活着,而且跟自已言归于好,仅这两条就足以让杜墨高兴得快上天了。跟吴磊从警局出来,他已经神清气爽,精神焕发,连街上的一只流浪狗从他面前窜过,他都表现出了特别的友好。
这让吴磊十分不解,自已不过上趟厕所的时间,杜墨就完全变了一个人。难道,这个刘警官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让夏天歌死而复生。人死是绝对不可能复生的,那,只有一种可能,这起蹊窍的车祸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杜墨不说,他也不方便问,迟疑了片刻才含蓄地说,“你现在倒是高兴了,别忘了我的车还扔在路边,还不快送我取车去。”
杜墨立即意识到自已失态了,赶紧说,“别胡说,我什么时候高兴了。”
他想起夏天歌让他照顾老太太的话,心里又着急起来。自已年轻力壮,尚且承受不了失去亲人的打击,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要是知道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和她最疼爱的孙女同时出事,她又如何承受得了。
一念及此,他不禁说,“吴磊,我们去夏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关心一下老太太呢,你在一旁也不提醒我一下。”
吴磊椰揄道:“你平时看着挺理智,可一听说天歌出事,整个人都快疯了。我看,这就是传说中的情圣吧。这个时候能想起别人,证明你的神智已经恢复正常,警报解除。说吧,下一站去哪儿?”
“什么警报解除?”杜墨严肃地说,“我们今天到警局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老婆,明白吗?”
吴磊是个聪明人,立即装聋作哑,“到警局,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孺子可教!“杜墨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送你去取车,顺便去看看老太太。”
“需要我全程陪同吗?”
杜墨有些歉疚,“已经耽误你一上午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你就别管我了。现在情势复杂,你还是回诺顿盯着吧,小心顾昊阳趁着天歌不在胡来,老太太那里我一个人去就行。”
为了不露出马脚,杜墨在进夏家之前还特意照了下镜子,调匀了呼吸,这才满意地下车进屋。
门虚掩着,客厅里空无一人。他连叫了几声“奶奶!”都没有人答应,杜墨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真出事了。
夏家的几十个下人们竟都不知所踪,诺大的夏家别墅空寂得令人发碜。
杜墨发疯一样冲到老太太房间,房门大开着,却空无一人。
听到夏南风的房间里有动静,他冲过去推开门,只见夏南风被人用绳子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嘴里塞着一块毛巾,说不出话,只发出低低的咕咕声。
守在夏南风床前的凌薇见他突然闯进来,心下不满,“你来干什么,进屋为什么不敲门?”
杜墨怔了一下才说,“南风毒瘾犯了,为什么不送戒毒所,老太太呢?”
“我儿子送不送戒毒所关你什么事?”儿子的狼狈样被杜墨撞见,凌薇顿时恼羞成怒,“夏天歌已经死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杜墨愤怒地盯着她,“我问你老太太在什么地方?”
凌薇这个时候似乎才想起还有老太太这个人,但她不想跟杜墨多说,只冷冷地说,“老太太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哪知道她在哪里。我警告你,你要是把我儿子的事泄露出去,我不会饶过你。”
“你以为你儿子的丑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真是可笑!”杜墨冷笑一声,不再跟她纠缠,继续到楼下寻找,希望能找到一点老太太的线索。
他的运气不错,刚下楼就见一个人扛着一个大口袋鬼鬼祟祟地朝大门走去。
杜墨见状大喝一声“站住!”
那人原以为家里没人,听到有人叫他站住,顿时吓得一哆嗦,扔下口袋撒腿就跑,却被杜墨几个箭步就追上了。
那人见是杜墨,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杜公子,吓我一跳。”
“我叫你站住,你跑什么?”杜墨见口袋里装得满满当当,这才怀疑起来,“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是不是偷的东西?”
那人赶紧跪地求饶,“杜公子,大伙都拿,又不止我一个,你就别揪住我不放了。”
杜墨不禁心惊,“家里人呢,为什么一个下人都不在?”
那人苦着脸说,“天歌小姐和老爷子出车祸死了,老太太因为受了惊吓,早人事不醒。我们这些人早就是先生和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大伙合计着与其让人撵走,不如自已走人。只是没结算工钱,就这么走了不划算,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夏家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了。”
这个人是因为贪心,把东西扛回家了琢磨着夏家反正没人,又返回来偷第二趟。现在被抓现场,恨不得扇自已几个耳光。
“杜公子,先生和太太做事不的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你放我走吧。”
杜墨心里惦记老太太,哪里有时间跟他纠缠偷东西的事情,“要饶你容易,你告诉我,老太太现在哪里?”
那人见杜墨不再追究偷东西的事,顿时吁了一口气,“老太太被120急救车送走了,现在肯定是在医院。”
“哪个医院?”
“我真不知道救护车把老太太送哪个医院了,不过,我亲眼看见兰姐上车跟着一起去的,打电话问问兰姐就知道了。”
“还不快问。”
兰姐的电话打通了,那人把手机递给杜墨,“你自已跟兰姐通电话吧。”
杜墨接过手机,“兰姐,我是杜墨,老太太现在哪个医院,现在情况如何?”
听得出来,兰姐的声音有些哽咽,“杜公子,我知道你是天歌小姐的男朋友。老太太现在人民医院的急救室抢救,已经进去好几个小时了,现在还没出来,真急死人了。”
杜墨简短地说,“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过来。”
杜墨心急如焚,顾不得别的,跳上车直奔中医院。
可是,当他出现在人民医院急救室门口时,一辆手术推车正从急救室里缓缓出来。一个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杜墨如被雷击般,身子一下子被钉住,再也动弹不得。
兰姐似乎不相信老太太真的已经走了,上前轻轻揭开白被单,老太太毫无生气的脸立刻出现在眼前,她的手一颤,白被单顿时飘落下来,掉在老太太脸上。一旁的医护人员忙细心地把老太太的脸蒙上了。
杜墨打了一个趔趄,身子摇晃了一下才稳住了。他完全不敢相信,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这么快就撒手人寰。
他心痛得难以自抑,一双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奶奶,我来晚了!”
一个医生伸手扶起他,“小伙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便吧。”
杜墨冷静下来,“老太太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走得这么快?”
医生早见惯了生死,此时却对这个悲恸欲绝的年轻人十分同情。
“病人是受到强莿激,造成大面积的心肌梗死,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们已经尽全力抢救,可惜,还是没能把她救过来。”
杜墨懊恨万分,“我太自私了,我怎么能光顾着自已伤心难过,就忘了老太太呢?”
兰姐见识了夏保赫夫妻的冷酷无情,现在见杜墨如此自责,擦干脸上的泪水,上前安慰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太太跟老爷子伉俪情深,能生死相伴,也算是福气。”
杜墨怎么能告诉她,老爷子根本就安全无恙呢。夏天歌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老太太的心理承受能力。老太太走了,老爷子痛失伴侣,又如何能承受。
两人目送着老太太的遗体被推-进直通地下室的电梯,半晌,杜墨才低声说,“兰姐,谢谢你送奶奶来医院。”
兰姐无力地叹道:“你不用谢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现在老太太走了,夏家我也呆不下去了,我也该走了。”
杜墨想到夏家的下人们趁着夏家混乱,都忙着抢主家的东西,只有兰姐因为送老太太来医院,竟一无所得,想了想才说,“兰姐,相信我,好人会有好报的。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兰姐亲眼见证了夏保赫夫妇的冷酷无情,杜墨这个未过门的女婿似乎对老太太倒是真心,心下感动。
“杜公子,如果我告诉你,老太太的病是被先生和太太耽误了的,你会信吗?”
虽然已有预感,一旦被证实,杜墨还是吓了一跳,“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吧,我需要知道真相。”
两人找了个僻静无人处,兰姐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杜墨。
最后,她长舒了一口气,“不孝子我见得多了,可跟夏保赫夫妻一样冷酷的儿子媳妇我真没见过。这种人要是得势,真是没有天理。我进了医院一直憋屈得慌,现在能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你也不必送我,我想一个人走走。”
目送着兰姐离开,杜墨慢慢踱到停车场。,他一路上都在考虑如何把这事通过刘斌委婉地告诉夏天歌,却见一辆警车急驶而来,从车上跳下来的人中,为首一人竟是他心里刚念及的刘斌。
刘斌见了他,也不禁诧异,“你来医院干什么,生病了?”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你。”杜墨心情十分沉重,“天歌的奶奶刚去世,我来晚了一步,竟连老太太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刘斌惊得差点合不拢嘴,“老太太是怎么死的,夏董事长要是知道了,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夏董事长和天歌出事的消息终究还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她受不了莿激,当场晕倒在地。夏保赫夫妇俩狼心狗肺,延误了抢救的最佳时机,送到医院的时候,心肌已经大面积梗死,抢救无效,所以……这事你考虑一下,如何跟夏董事长和天歌说吧。”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刘斌的脸色有些发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跟他们清算的时间已经不远了。老太太这笔账,我会替天歌好好跟他们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