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康胜来到吕伴琴院子外面,暼见吕伴琴的卧房中还亮着灯,吕伴琴绣花的身影映在了窗子上。
这个点儿了,吕伴琴不知道没有睡,还是已经起床了。
吕伴琴如今一颗心全都扑在杨氏身上,吕康胜担心吕伴琴若是突然知道,是杨氏害死了她的父亲,吕伴琴会承受不了。
倒还不如让她有点念想。
于是,吕康胜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任何人不得将杨贱人的事情告诉伴琴妹妹,否则,拖出去打死!”
小厮迟疑了一下,说:“姑娘若是派人去杨府送银子怎么办?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吗?”
吕康胜道:“找个由头,不要让伴琴妹妹的人出去。杨家的人要是找上门来,一律赶走!”
小厮点头应是。
吕康胜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给吕伴琴银子,他知道吕伴琴自己舍不得用,必然要留着交给杨俊远。
吕康胜才不想便宜杨家呢。
这一日,吕伴琴坐在窗前,翻看着她绣好的绣品,露出了微笑。
丫鬟心疼地说道:“姑娘的绣功越来越好了。只是,您都有黑眼圈了。”
吕伴琴轻笑道:“不妨事,这些绣品卖出去,应该能得将近十两银子。你得了银子,就直接送到舅舅家吧。”
丫鬟点头离开了。
吕伴琴困倦极了,很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她不敢躺在床上,唯恐自己睡的时间过长。
于是,吕伴琴就趴在桌子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谁料,丫鬟小燕很快就回来了。
虽然小燕蹑手蹑脚,但是,吕伴琴还是被惊醒了。
吕伴琴迷茫地问:“这是过了多久?”
小燕叹息道:“奴婢出去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老爷不让奴婢出府。”
吕伴琴惊讶地问:“为什么啊?”
小燕道:“老爷说外面最近不太平,不让女眷和丫鬟们出去。”
吕伴琴着急地说:“那就托个相熟的小厮出去啊。”
小燕回道:“奴婢找了几个平日好说话的小厮,可是,他们都不肯帮奴婢的忙。”
吕伴琴皱着眉头,低声说:“小燕,你去偷偷查看一番,看看是就我们不能出去,还是所有的女眷和丫鬟都不能出去。我这右眼跳得厉害,我总担心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燕点头出去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小燕回来了,脸色看起来很是委屈。
吕伴琴心中已经大致知道了,问小燕:“是不是只有我们不能出去?”
小燕缓缓点了点头。
吕伴琴苦笑了起来:“想来堂哥心中对母亲不满,不愿意让我出去卖绣品,贴补银子给母亲。”
小燕咬着鲜红的唇瓣问:“姑娘,那我们怎么办啊?依奴婢说,您就不要再操心了,舅老爷肯定会给您母亲买药的。”
吕伴琴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下定决心说:“我知道府里后院墙角有个狗洞,夜里,我们从狗洞爬出去。我去舅舅家打探一下情况。”
说完,吕伴琴让小燕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吕伴琴洗了一把脸,就重新坐到桌前开始绣花。
小燕长叹了一声,也坐在旁边帮着绣起花来。
她的绣功虽然没有吕伴琴好,绣品多少也能卖些银子。
夜里,吕伴琴穿着一身黑衣,带着小燕,偷偷从狗洞钻了出去。
吕伴琴舍不得雇马车,带着小燕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了杨府。
吕伴琴在角门托守门的婆子往里传递消息,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求见杨俊远。
守门婆子见吕伴琴主仆二人夤夜前来,并且二人看起来很是狼狈,赶紧进去禀告了杨俊远。
杨俊远刚刚做了噩梦,正满头大汗地坐在被窝里,闻听消息,就命人将吕伴琴请了进来,他穿上衣裳出去见吕伴琴。
一见面,吕伴琴就惊慌地问:“舅舅,母亲是不是出事了?”
杨俊远反问:“你不知道?吕家人没有告诉你?”
吕伴琴摇了摇头:“没有。母亲呢?我想见一见母亲。”
杨俊远也不太想告诉吕伴琴,毕竟是他们杨家对不起吕家。
杨俊远讪笑道:“你母亲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你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为好。”
吕伴琴心慌得厉害,便坚持道:“我只远远看她一眼。”
杨俊远板了脸:“伴琴,我此刻不让你惊动你母亲,是为了她好。她在病中,本就觉轻,她若休息不好,病情只怕会加重。”
吕伴琴见杨俊远眼神躲闪,心中更是担心,便大步出了门,喊道:“母亲,母亲,你在哪里?!”
寂静的夜里,吕伴琴的声音格外响。
杨俊远唯恐吕伴琴把整个吕府的人惊动起来,只得长叹一声,说道:“伴琴,你别喊了!你母亲如今在京兆府的大狱里面。”
吕伴琴愣住了,脸上一瞬间没有了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杨俊远快步走到吕伴琴跟前,扶着吕伴琴的胳膊,担忧地说:“伴琴,伴琴,你别吓舅舅!”
过了好一会儿,吕伴琴才缓了过来,声音沙哑地问:“母亲……为何下狱了?”
杨俊远低头迟疑了片刻,才说:“孩子,这是上一辈人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太难过……”
吕伴琴尖声问:“我母亲到底犯了什么罪?!”
杨俊远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一步,无奈说:“你母亲当年下毒谋杀了你父亲。”
空气凝固了起来,吕伴琴像是突然聋了一般,耳朵边再也没有旁的声音。
母亲毒杀了父亲?!
吕伴琴不记得父亲,但是,她很羡慕很羡慕旁人有父亲。
原来,竟然是母亲杀了父亲?!
真的吗?!
吕伴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身子软软地晕倒在了地上。
杨俊远赶紧命人将吕伴琴抬进了屋子里,并命人去请大夫。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大夫给吕伴琴扎了银针,吕伴琴才醒了过来。
吕伴琴目光呆滞地望着床帐的顶部,木然说:“我要见母亲,我要当面问一问她,她是不是真的杀了父亲。”
杨俊远叹了口气:“京兆府尹已经审问清楚了,你问不问都是一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