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薄礼,还望明公笑纳。”
张肃虽然口中说的是薄礼,但在掀开红布之后,刘俨看到的是一对完好的玉璧。
各有圆盘大小,一对金器,虽然没有上手,但目测重量也有一斤。(汉代一斤250克)
另外还有那一对银器,想来也有一斤的重量。
这三样物品,折算成五铢钱,至少在两万铢以上。
这可是大手笔啊!
“哈哈,好说,好说……”
刘俨现在是什么都缺,既然有人给他送钱,他自是毫不犹豫的收了下来。
“诸位乡老呢?给本县送来了什么礼物?”刘俨搓搓手,表现出一副贪财模样,两眼冒光,看着其他人。
“恭贺明公赴任,送金器一对,银器一对。”
“恭贺明公赴任,送银器一队,绢帛二十匹。”
……
剩下的十几个士族豪绅,虽然出手没有张肃阔绰。
但送出的礼品,最差的也在五千铢钱。
刘俨自是来者不拒,让甘述全部收下,并记述众人名讳。
“感谢诸公的厚爱,今后夏口的大治,还得仰仗诸公出力。”
收下糖衣炮弹,刘俨自是表现的十分欢喜和善。
张肃等人,也是极力恭维,倒也是气氛融洽。
一直到午饭时,刘俨让人端上麦麸菜饼,众人都是一愣。
“诸公,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难以下咽?”刘俨拿起一块麦麸菜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但是,我觉得味道不错,同样,我们的军士,平日里吃的也是这些。”
“当然,我并不认为,咱们就该过这样的苦日子。”
“可诸公别忘了,你们可以山珍海味,我们的士卒要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他们还能拼命,守护我们的家园吗?”
“明公说的是。”张肃这个老头,显然是个聪明人。
刘俨话语刚落,他便笑着恭维了一句,拿起菜饼便吃了起来。
“说来惭愧,老朽确实有些年没吃过这东西了,如今吃起来,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确实味道不错。”县丞李季,一脸堆笑的拿起菜饼,强忍着苦涩的滋味,咽了下去。
“好吃,好吃。”众人见状,只得纷纷拿起菜饼,附和着笑道。
看着眼前这些,一个个假模假样的表情,还有明明难以下咽,还要装着美味的模样。
刘俨暗自冷笑,道:“既然好吃,诸公就不要浪费了,全部吃完。”
“啊?”闻言之下的众人,无不是面目惊恐。
眼前的陶碗之中,可是一人放了五块巴掌大的菜饼。
吃一块,已经让他们难以下咽,这要是全部吃下去,那岂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诸公不是说味道很好吗?既然味道有那么好,那就应该吃下去才是。”
甘宁在刘俨的示意下,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之上,怒目吼道。
紧接着徐盛也沉声而起:“即便是如此粗粮,将士们也未必每日能够管饱。”
“既然诸位难以下咽,那就一万铢钱一块菜饼,某做主让将士们替你们吃了。”
刘俨淡淡一笑,看向众人道:“二位将军体恤将士,我能够理解,不知诸公能否理解呢?”
大堂之上,连张肃在内,一共十七个乡绅,个个锦衣华服,油光满面。
这些人实际就是代表了夏口的权贵阶层。
刘俨要想把夏口牢牢抓在手心,那么对付这些人,就必须一边打压,一边拉拢。
俗话说就是大棒加蜜饯,不听话的就敲打,听话的就赏颗蜜饯。
刘俨原本是准备过完正月十五,再把这些人召集起来的。
但今天他们既然送上门来了,还准备用糖衣炮弹腐蚀自己。
那么他自然不再客气,糖衣他刘俨吞下去了,炮弹原封不动的打回去。
刘俨两世为人,在竟陵老家生活多年,他可是知道那些地方豪族,士族与衙门之间的勾当。
就如当初与他有过结的韩家韩凯,还有县尉林泰一家。
这些人勾结在一起,那当真是危害无穷,破家灭门,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眼前这些人,刘俨虽然还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是披着羊皮的狼。
但套用一句话俗话,把这些人拉出,挨个砍了,绝对不会有一个是冤枉的。
“明公,一万铢一个菜饼,是不是贵了一些?”
县丞李季在众人的眼神示意下,硬着头皮出声道:“下官求个情,一千铢一个如何?”
“李县丞好大的面子啊?”甘宁不屑的一笑,冷冷道:“今日你们要么把菜饼全部吃下去,要么交钱。”
“兴霸兄,来者都是客人,既然李县丞开口了,那就每块菜饼少一千铢。”
刘俨站了起来,一改刚才的亲善,面色严肃,如鹰一般锐利目光,从堂下众人脸上掠过。
“我刘俨也不白拿你们的钱,正月初七开始,县衙将全面清查各家户籍人口,在册田亩。”
“今日你们缴纳的钱财,本县可以做主,一千铢钱,可以为你们抵下,隐瞒的一亩田地,或者一个人口。”
“现在你们想好了,要给本县多少钱,这次本县是给你们赎罪的机会。”
“一旦开始丈量土地和清查人口,发现隐瞒一人或者一亩地者,每人每亩土地,罚钱两千铢,没收土地和人口。”
“超过五人或者五亩土地者,罚款加倍,依次类推,超过五十人、或者五十亩者,抄家判处黥面加徒刑。”
汉末的世家大族,干的做多的事情,就是兼并土地,隐匿人口,干着损害朝廷利益,中饱私囊的勾当。
这些世家大族眼里只有家族和利益,而没有国家和百姓。
因为国家没了,还有下一个皇帝,至于百姓,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低贱的生物,只需要压榨便是。
而他们兼并土地,隐匿人口的目的,就是可以少缴纳赋税。
因为根据朝廷律法,田亩和人口都是需要缴纳赋税和服役的。
但隐匿不报的田亩和人口,所获取的收入,自然也就全归自己所有。
刘俨的一席话,犹如石破天惊。
在座的一众士族豪绅,每一个人都有大片的土地,以及耕种的奴仆。
就拿张肃来说,他家祖上担任过州刺史的高官,到他这一代,已经世代,加上他孙子六代人。
他们张家在夏口的土地,多达三百五十多倾,还有鱼塘,店铺等产业。
现在他们张家大宅的仆人就多达一百多人,城外的几个庄园,也有二百多人。
但张家在县衙登记的人口,只有一百五十三人,超过两百人被隐匿。
土地在县衙的造册之上,张家也只有一百五十八倾,同样超过两百倾土地被隐匿。
这两项算下来,张家每年至少,偷逃赋税,至少达到八万钱,。
而张家每年的财政收入,至少在一百万钱,可他们在盘剥百姓的同时,还在干着逃税漏税的勾当。
这样的地主恶霸,在夏口显然不止张肃一家。
甚至现今大汉各地,这样的士族豪绅,基本都在干着这样的事情。
刘俨虽然不是圣人,但他也无法看到这些人盘剥百姓,而完全无动于衷。
当然,刘俨也不可能跟这些人同流合污。
现在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办,但做这些都需要钱财,以及下面的人支持,光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所以这个时候,他突然摊牌,主要是震慑这些人。
首先让这些人,吐出一部分吞下去的钱财,然后拉拢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面对刘俨的强势,已经六十岁的张肃,真的怕了。
他在夏口担任了十一年主薄,深知衙门里的险恶。
刘俨的来头,他也打听清楚了。
人家手握夏口水寨三千水师,还有八百人称锦帆贼的贼兵。
跟这样的人对着干,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草民愿意出钱二十万,配合大人清查田亩、人口,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张肃也是人老成精,这会听出刘俨并没有斩尽杀绝之意。
连忙表态,张口就表示愿意拿出二十万钱,配合刘俨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