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写满崭新的未知。
事情复杂而混乱,黎妍这一晚没回公寓,她让护工休息一天,自己守在病房里。本来想要把所有的事情整理整理,结果有限的脑容量搞得她晕乎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经亮了,看看手表,早上五点,黎放还在睡,整个医院静悄悄的。
黎妍轻手轻脚地洗漱打理好自己,坐回病床边继续发愁,想来想去她总算想明白了,严煊是她逃不开的梗。爸爸的事、东子和小胖的事、小包子的事,都跟他有关,骄傲不能当饭吃,如果她不低头,后面一堆事等着她,根本没办法收场。
虽然他才是始作俑者坏透了,但似乎好像也许她们这边也有不对的地方,现在的僵局该怎么办?继续唱歌肯定不可能了,关于妈妈的事她也不想再去碰触,不能回g市,爸爸的病不能不管,东子和小胖……
呐,如果带着爸爸离开b市去其他城市的医院,然后说服东子和小胖也离开b市,逃逸什么的就彻底逃下去好了,这个法子……会不会让他们直接变成通缉犯!
那或者,主动和被害者谈私了呢?不是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吗?可是,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怎么办?关键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钱,还要治病……
就这样,又胡思乱想了一堆,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到了早上六点半,黎放醒了,父女俩不尴不尬地道了早安,没怎么说昨天发生的事,然后黎妍去食堂买早饭,黎放自己起床洗漱。
卖包子的窗口有几个人在排队,黎妍站在中间继续这样那样地乱想,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打开是严煊的一条短信:
(我醒了,有事可以打过来。)。
看来齐明宇效率极高地让他知道她昨晚打了电话给他,黎妍盯着手机屏幕上几个字看了足足两分钟,咬咬牙跺跺脚,走出了排队的行列,到一旁相对安静的拐角,拨通了电话。
“喂,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背景音意外地嘈杂,有电话铃声和不同的说话声,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医院里。
“好了,你可以说了。”嘈杂的声音小了下去,严煊低沉的声音略微沙哑。
“你、你不在医院?”黎妍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满脑子的事,只好忐忑不安地顾左右而言他。
“嗯,我在公司,有些事要处理。”严煊没有隐瞒,回答得很干脆,“其实早就醒了,忙过一阵子才想起来你找我。昨天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我没告诉任何人。”
“那、那个……”完蛋了!黎妍一下子就懵了,这是要直接卖掉东子和小胖吗?她这样的低智商真的不要紧吗?昨晚急着确定他是不是有事,怎么就忘了这只狐狸,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分析个五六七八来呢?
“说起来那两个人看起来不像小混混,年纪跟你差不多大,是你朋友?替你出气?”也许五六七八是她低估了他,分明轻而易举就分析出了真相。
“他、他们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不要……”黎妍从小受到坦白从宽的教育,这会儿看瞒不住,只好叹一口气,低头认错求饶。
“不能。”严煊果断地一口回绝,即便隔着电话,黎妍也可以想象他那副斤斤计较的嘴脸,“明宇已经帮我做了验伤报告,之后会去报案。”
“你不能这样!是你不对在前!不不不,我是要跟你道歉来着……他们才十八岁,如果被抓起来,以后……”黎妍听到报案,一下子就慌了,抱着电话几乎语无伦次。
“还有你爸爸的事。”电话这头的严煊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轻压着腹部,微微窝着身体,脸色虽然苍白,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心情不错地打算继续恶劣下去,“对方是都市周刊的记者,很难缠,开口要五万块医药费和调解费。”
“五、五万?”对比着在酒吧累死累活打工一天一百,黎妍默默数了数五万块是几个零,除以一百是多少天。
“另外,你们进入决赛,我要兑现我的承诺。你爸爸的病历和报告我已经找人翻译好传给威廉医生了,现在你们的意思是什么?要不要去?”严煊一件事一件事地说,像是一块砖一块砖地往她身上丢。
“我……”黎妍想起之前黎放的话,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骗局?就算不是骗局,真的去了,她以后在严煊面前还能挺直腰杆说话嘛?
“看来要解决的事很多,你打算怎么办?导师辅导从明天开始,我听说你打算放弃了?”严煊继续说,一点也不给她喘气的机会,“如果你放弃唱歌,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你爸爸的事,你朋友的事,不论盛愿还是我,都没有义务再替你解决。或许我们会在法庭上再见一次面,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也算是你希望的。哦对了,有关宋依依的事我也需要跟你说明一下,你们以组合的方式进入决赛,你弃权,她也就失去了参赛资格,这是规则,你帮我转告她,不必继续努力了,等下次机会吧。”
“……”黎妍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被馒头噎到了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爸爸、东子和小胖惹了官司,依依失去参赛资格,他们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只有一堆记者还跟在后面狂轰乱炸,这是不给活路走的节奏!
“或者你跟宋依依继续参加比赛,盛愿帮你摆平都市周刊的记者,我跟你朋友私了,然后送你爸爸去美国接受最好的治疗。”一面地狱一面天堂,严煊站在中间,黎妍想象着他脸上的笑容,一定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我不想再唱歌了,这样的生活糟透了,我想回到原来无拘无束的简单中去,你放过我和我的家人朋友好不好?”
“没有谁放过谁,我不是慈善家。两条路二选一,我等你答复。”
嘟嘟嘟,对方挂断了电话,黎妍彻底蔫了。
什么并不是慈善家?根本是个睚眦必报、老奸巨猾、一肚子坏水的小气鬼!
不过气归气,骂归骂,现实总要面对,只有一天时间了。
严煊丢开手机,撑着桌面吃力地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水。一大早从医院离开,就是来处理黎放的事,谈判、威逼、利诱、打压……对方清儿八早还没睡醒,就被他一顿“教训”,已经乖乖地答应闭嘴,不再提这件事。而当时在场的娱记,他已经安排了jack,一个个“拜访”,回收所有砸人的画面,并给予一定的补偿。
就这件事,盛睿辰自然是要找他的,毕竟从宣传造势的角度来说,这件事报道出来对盛愿利大于弊,反而压制这件事,动用了盛愿的人力和物力,出现了损失。
基本上,他这个态度,盛睿辰只能点头再说一次“拭目以待”。
所有发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接下来还要做的就是把黎放送出国。
“jack来我办公室一趟,顺便找个人帮我去买点止痛药,我办公室里的吃完了。”
“ada,把boss的午餐时间留给我,帮我们在雅苑定个包间。”
“宋依依,是我。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但今天请你一整天陪着黎妍,不必刻意做什么或者说什么,陪着她就可以了。”
“二少,我晚上回医院。别担心,昨天挂了水,现在好多了。”
“阿德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动静?”
严煊的工作永远紧凑而繁复,电话、电脑、文件……一件件事,一个个人,他的手离开了身体上闷痛的位置,挺直了腰背,面色淡然地待人接物,把心中思考的、计划的,一步步落实。
没有什么成功是容易的,对谁都一样。
太阳下山,昏黄铺满了整个城市,黎妍站在银色路虎旁等严煊。她看过了,汽车前面漂亮的车漆上真的有一道道难看的划痕……
巧合实在太多,让她无语凝噎,小小的恶作剧而已,老天至于这样报应她吗!
“……”脚步声渐渐近了,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在这里傻等了一个小时。
“嗯?在等我?”严煊没想到她会等他,略微收敛了疲惫,尽力挺直身体,“是来告诉我,你的决定吗?”
“是的。”黎妍吸了口气,挺了挺胸膛,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夕阳余晖下高大瘦削的男人,“让我做什么都行,除了唱歌。”
“……”严煊沉了沉眸色,脸上是难以琢磨的神色。
“我真的没法唱歌,现在我只要一开嗓子,就会难过得要死,所以……”
“十天,跟我吃住行二十四小时在一起。”
“嗄?”
“我已经给出了第三条路,再废话,我们就法庭上见。”
“可是!可是我、我还小!我才十八岁!你、你不能……”
“不是说做什么都行?你的觉悟和诚意我看不到。算了,还是走法律程序吧。”
“不不不!十天就十天!我、我……好吧!做什么都行!”
宁愿放弃自由、清白和尊严,也不肯唱歌吗?难过得要死?到底难过什么?是因为黎放,还是因为温情,或者其他什么?
十天。
应该够了,无论如何,他要她骤然绽放,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