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沉默,却不懂软弱。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跳舞方面受到了表扬,好像找到一些窍门了。)。
(你还好吗?新闻我看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小人得志这种事别放在心上。)。
(你应该睡了吧?我也睡了,晚安。)。
凌晨四点,手机震了三下,严煊撑着床坐起来,看着屏幕上的字,轻轻笑了。胃里从锐痛转为闷痛,已经可以忍耐,其他还好,精神方面总算缓过来了。掀开被子走下床,严煊倒了杯水走到阳台上,凌晨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月亮半弯,星光舒朗,透着一片静谧。
仰首把水喝下,抬手间严煊压了压腹部,那里有些淤青,是被手肘直接撞击所致。事实上,被撞的瞬间,他本可以避开,只不过那一刻与严正远视线相交,他犹豫了一下,犹豫之后放弃了躲避。道歉和降级在严正远看来还不够,这些个小动作近期不会少,与其让他觉得对付他难度太大而转向对付他身边的人,不如让严正远得逞几次,反正无伤大雅。
嗡嗡嗡,说好睡觉的人,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对了,今天声乐课被老师批评了,lulu说那个老师会记小黑帐,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考核……如果会,你帮我摆平吧?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晚安。)。
严煊忍不住又勾起了唇角,几乎要笑出了温柔的声音。黎妍的情况每天都会有人跟他说,好的坏的和那些被欺负的,喜怒哀乐中充满了她的朝气蓬勃,她在努力,比他预想中还要努力。来回的短信中她从未叫过苦,抱怨过什么,问候居多,偶尔有些疑问,噼里啪啦打一堆字,末了还担心地问一句有没有打扰他。
她被温情教得很独立,被阿公阿婆教得很得体,略微憨蛮是她这个年纪可贵的单纯,所有这一切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而她本人却粗线条的完全不自知。
想了想,没有犹豫很久,修长手指飞快按下几个数字,话筒里刚嘟嘟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这么晚?还没睡?是被我吵醒了?”
黎妍的声音很清醒,也很清楚,初夏的虫鸣隐隐传来,清脆悦耳,像是迎面吹来了轻柔的风,淡淡青草味道。
“你在哪?”严煊微微蹙眉,声音略微沙哑,低低问道。
“嗯?哦,在往宿舍走的路上。”黎妍明显愣了愣,然后笑着回答。
“不用瞒我。”严煊不理会她的欲盖弥彰,敏锐而直接地拆穿她的谎言,“现在跟你刚刚说晚安已经隔了一段时间,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好吧,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房卡开不了门,怕吵醒lulu姐,所以打算去舞蹈教室再练习一下。下午刚学的舞步,还蛮难的,正好可以练熟一点。”
“干嘛不说话?啊我还没问你,新闻里那些事,你有没有不开心?严正远小人得志不会很久的,道歉和降级你别太放在心上,肠胃受情绪影响,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别又被气着了,得不偿失……”
“……我没事,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对其他人道歉是应该的,降级也没什么关系,盛愿内部有晋升通道,最多两年,我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嗯,你没事就好……”
“妍妍。”
“嗯?”
“还有一个月,我拭目以待。”
“以为我会说‘好的’吗?哪有那么轻巧!五a这种目标简直难疯!我被你坑成这样,你还说什么拭目以待?最好别抱多大希望,省的到时候失望。我这边尽人事听天命,你行行好,别再给我压力了……”
“呵……听你这么说,忽然很想抱抱你……”
“诶……!什、什么抱抱!你、你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么努力,应该给你点奖励……”
“抱抱算什么奖励?你是疯了吗?”
“呵……没有疯,拥抱怎么不是奖励?”
挂断了电话,舞蹈教室的镜面墙照着黎妍一张红透了的脸。忽然很想抱抱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哪有拿抱抱做奖励的?这人一定是半夜被她短信吵醒,大脑不做主,胡说八道。
黎妍拍了拍脸颊,关好门窗,把cd机的音量调小,面对镜子,摆好姿势。音乐起,身体动,抬手拉长躯干,垫脚带动胯和腰,左右左右,一二一二,踩着节拍练习,从慢到快,从简单到困难,从基础到专业……大楼外的天空渐渐亮了,又是崭新的一天。
坚持是可怕的,她用两周的时间,每天多七小时,十四天只休息了两天,多出八十四个小时的疯狂努力,不但赶上了进度,更是以优异的表现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除此之外,她还以强大的适应能力,应对了所有这期间不断出现防不胜防的恶作剧,更是令人咋舌。
所谓山人自有妙计,进不了宿舍睡不了床?她就去教室找张瑜伽毯,照样舒舒服服到天亮;有人故意绊她?她就当练跳舞,优雅轻盈地避开,不管手上端着什么,洒也是洒别人身上;课桌板凳消失不见了?她就索性坐讲台上等老师来解决,反正被骂的肯定不是她;洗澡洗一半没水?准备好的热水冷水摆在一旁要什么紧……
整不到她的那些人,渐渐也失去了兴趣,名为赵婉怡的“女王”又来警告过她几次,结果再次碰到不软不硬的应答后,就像是懒得理她一般,没再跟她计较了。
(下周适当调整休息,补补觉。)。
(你在录音棚里的练习带我听过了,总体不错,但还有几个地方要注意……)。
(最近三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alvis会去找你,你跳给他看,他说ok,你就ok了。)。
(词曲创作方面不要着急,多练多听,这部分考核是最松的。)。
短信来,短信去,严煊作为“场外指导”,安排东,安排西。她比别人努力是真的,有点小天赋也是真的,但“严师出高徒”才是最最重要的一点。
她比所有人都幸运,因为她有他。
时间过得飞快,越接近尾声,大家就越紧张,培训基地的每个教室本来就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现在每天熬夜练习的人越来越多,黎妍反而放松下来。每天最早回宿舍,看看书就睡了,偶尔跟lulu聊聊心得体会,也会给lulu一些建议和意见,两人间不算太熟,也并没有太多芥蒂,lulu心里愧疚,反而是黎妍来安慰她。
挫折成了历练,开朗的女孩正如严煊所说,渐渐就被周围的人喜欢。
一直没有见面的两人,彼此想念,却又死鸭子嘴硬,没一个承认的。严煊在医院又养了几天后正式上班,接替他位置的是caesar,竞争对手从来都不是朋友,早看他不顺眼了,现在不发难更待何时?所以严煊的办公室被倾占不说,还被告知一小时内必须搬走所有属于他的东西。
“其他的都不要了,我会让保洁来收拾。”
结果严煊只带走了妈妈的照片,锐气丝毫不减,看都没看办公室一眼,像是毫不留恋。
片区主管级别虽然低了,但也有独立的办公室,只不过比原来的办公室要小得多。严煊推门进去,不禁皱了皱眉,显然这个办公室的上一任主人并不怎么有条理,拿走了一些私人物品后,办公室依旧十分脏乱,再加上caesar早早安排了一堆工作给他,资料文件堆了一桌子,在严煊眼里,就跟垃圾场似的,根本没地方下脚。
“阿姨,我给你一千块,麻烦你把办公室里的东西全部清掉,包括灰尘。”
严煊略洁癖,看着脏乱就心烦,找了人把桌上那堆有用的资料文件搬出来后,他自掏腰包请来公司的保洁员,让她帮忙打扫收拾,直到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这才走进去,打量四周,颇为满意。
“通知大家,十分钟后开会。”
换了环境,面对不同的人,严煊依旧如故。雷厉风行地开了会,不许一句废话地听了汇报,了解了情况,记住每个人的名字,观察他们的特点,对分工梳理调整,对手上的艺人评估评测。散会后,他又找每个人谈了话,中心思想很明确:他来了,他们一个个都得跟着打鸡血。
忙着理顺部门的事,caesar给他的工作堆在那里,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完成期限很短,眨眼就到了,caesar闹到盛睿辰那边追责,严煊直接拍了医嘱在桌子上,让两人无话可说。
医嘱上写着:重度胃炎胃出血,建议休养半年。
(还有一周就考核了,我觉得我快见光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点你不用怀疑。)。
(……对,我不怀疑,生不如死才是你的终极目标。)。
(呵,别把我说得这么残忍。)。
(最近很忙吧?我听齐医生说,你又有熬夜的苗头?)。
(jack想转到我们部门,这两天帮他打通关系,睡得有点晚而已。)。
(人家大好发展前途,干嘛要跟着你降级?)。
(跟着我才有大好前途,这方面jack比你聪明得多。)。
(后天考核,我很紧张。)。
(紧张是对的。不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考官里有许多是我的熟人?)。
(什么?)。
(嗯,就是这样,所以你正常发挥,不必太紧张。)。
忙忙碌碌,各自努力,分开的日子熬成了香甜的浓粥。短信不停,心与心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辛苦疲惫,却也幸福温暖。
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考核当天一大早,严煊被caesar安排了出差,而在出差途中,竟然发生了严重的车祸。消息一下子从赵婉怡口中传得人人皆知,黎妍哪里待得住,一个个电话打不通严煊的,只好打给齐明宇和jack,结果两人的答案如出一辙。
“妍妍,人已经送进当地医院,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你先考核,不要让他失望。”
这是意外,还是巧合?又或者是人为的故意安排?黎妍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忍不住发抖,心里难受无比,不知是担心的,还是愤怒的。
“黎妍,好好考。啊对了,据说考官有些调整,因为被举报说可能会有人被包庇,唉唉,最近可真是混乱啊……”赵婉怡走过黎妍身边,笑脸盈盈,阴阳怪气地说着。
“你们太过分了……”黎妍手一抬,拉住了赵婉怡的胳膊,满眼的愤恨冰冷,惊得赵婉怡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听好,我会赢的你们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