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拥有会长大的幸福,一天比一天像公主。
“对不起,对不起,一定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齐明宇看着面前一个劲道歉的黎妍,不觉叹了口气。怎么忍心怪她,自从严煊出事后,小妮子肩膀上承担了多少重量,他们都很清楚。
“好了,没事了,阿煊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你不要再自责了。”齐明宇拍了拍她,笑着安慰她,“术后有反复是很正常的,也许并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阿煊他自己急着想要表达什么。”
“不,他还没好,但我跟他说了录歌的事,孙东擎的事,还有严正远的事……其实这些事我都不应该现在跟他说的,是我的错……”黎妍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捏在一起,回想着刚刚严煊痛苦骇人的模样,心里难受不已。
“那你要跟谁说呢?”齐明宇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拉着轮椅的扶手转了转,让黎妍跟他面对面,“别把自己憋坏了,阿煊那个家伙目光有多犀利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清醒过来,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你满脸心事却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又问不出口,那还不得急死?”
“可是……”黎妍听齐明宇这么一分析,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觉左右为难起来。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太在乎你,你也太在乎他。其实别一味想着他是重伤患,不能让他太费神担心,要知道担心这种事跟身体好坏根本没有关系。”齐明宇作为一个高情商的旁观者,笑着给黎妍指了一条明路,“既然藏不住心事,那就索性别藏了,告诉他你的烦恼你的顾虑,你对他的需要和依赖,别让他整天胡思乱想的干着急,反而不利于伤势的恢复。”
“……”黎妍想了想,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齐明宇说的似乎没错,想要瞒住清醒时候的严煊,她没那个本事,犹犹豫豫话说一半不说完,确实会让现在还不能说话的严煊更难受。
“难为你了,我们也帮不上太多的忙,明天要去录歌,你真的没问题吗?”齐明宇看她情绪好点了,松开一口气,但又不得不担心起别的事情。
“嗯,没问题。”其他事情乱成一堆,唯独唱歌这件事她理得很清。
大概是因为她的心里涨满了感情。
对严煊的、妈妈的、朋友的……这些感情如果充斥在歌声里,再加上严煊和盛愿教给她的方法和技巧,她相信,只要张开口,就能唱出好听的歌。
齐明宇又安慰了几句走开,其他医生也陆陆续续离开,黎妍在安静的走廊上又独自待了会儿,这才再次进入重症监护室守着严煊。病床上的人恢复了平静,不再像刚刚那样如同岸边挣扎的鱼,黎妍轻轻在床边趴下,细细看他的眉眼。这段日子再苦也比最初进来医院时要好,他在一点一点好起来,虽然很慢,中间还频频出状况,但她知道他一直很努力,哪一刻都不曾放弃。
“严煊……”轻喃他的名字,贪婪地看向他的胸膛,好想被他抱着,在他怀里肆意地大哭一场,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事压抑着,她很难受。
时间其实一直过得很快,自出事后,转眼已经过去两周。
东子的爸妈两天前回了g市,东子身体素质好,伤情恢复得很快,据说再有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了,而小胖悄悄告诉她,妞子砸了工作以来的所有积蓄预付了手术费,要东子去整容,东子最近特烦这件事,直怪妞子擅作主张。宋依依已经大学毕业了,毕业论文什么的都很顺利,在盛愿的培训课程也以优异的成绩得到了公司的认可,今天人不在医院就是跑去签约了,以后大概会在影视方面发展,前途一片大好,而她和eric的恋情差不多也确定下来了,黎妍自然很替她高兴。威廉处理了孙东擎的事,没有立刻回国,据他所说,是休了年假过来,打算在中国好好玩一下,然而三个小伙伴宋依依、东子、小胖背着她,十分唐突地请求人家在之后一段日子里保护她,说什么虽然孙东擎和潘梅都被警方控制了,但他们再找人干坏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作为严煊好友的威廉,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了。
想想其实她很幸运,遇到了这些朋友,遇到了严煊。
严煊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黎妍不在病床边,倒是有个护士在旁边帮他量体温,记录指标数值。看他醒了,护士朝他笑了笑,先告诉他,他在发烧,但血压、心率、脉氧还算稳定,要他多休息多睡。之后又告诉他现在是半夜,黎妍去睡觉了,因为要养足精神明天去录歌,但留了三句话给他:第一句是她会好好唱歌,唱到严正远目瞪口呆;第二句是威廉和小胖会跟她一起去正远工作室保护她,她的安全没有问题;第三句是她一录完歌就会来陪他,要他好好休息,不要担心。
安排的很好,放以往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给她点个赞,但现在,他只觉得失落,习惯了床边的身影,无论笑着哭着还是苦恼着,都想无时不刻地看到,看到就会心满意足……
护士说完做完,转身去顾别的病人,严煊一个人醒着,无比难熬。疼痛像锯子在身体里缓慢拉扯,稍微用力呼吸,胸腹和后背上的刀口就撕裂般地疼,但胸口发闷由不得他,他只好喘两下歇一下,歇完再喘,不一会儿就疼得满额冷汗。另外,发烧带来了口干和晕眩,平躺着眼前却是天旋地转的滋味并不好受,他那脆弱的胃跟着拧绞翻腾,闹得不像话,但他连抬手压压它的力气都没有……
“呃……”低低闷哼压抑在氧气罩里,他想象着小家伙手心里的温度,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苍白的手指,那样子很可怜,因为黎妍不在,所以他显得很可怜。
这是齐明宇走到病床边的第一感觉,整个画面因为少了黎妍而显得枯燥乏味孤独寂寥,连他都有这种感觉了,更何况严煊。
“我听护士说你醒了,就猜到你见不着人家小姑娘整个人都会不好不好的……”齐明宇笑着揶揄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不低。
“……”严煊睁了睁眼,可惜不能反击,只能吃力地勾了勾唇角,暗暗记下一笔。
“妍妍之前又被你吓到了,我简直可以离开消化科,改去做心理医生了,呵呵呵……说实在的,你这次欠我人情可欠的多了,以后拿什么还我?你说的,亲兄弟明算账,嗯,不如对我言听计从任我差遣一整年怎么样?”齐明宇坐在黎妍一直坐的位子上,好整以暇地开着玩笑,多少打打岔,让这人好过点。八壹中文網
“疼嗯……庸……医……”严煊硬生生挤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他那性子受不得“委屈”,齐明宇不知收敛,他不得不表示一下,再虚弱也不能“任人欺负”。
“呵,不过你真的要特别感谢我这个庸医,要不是我千叮呤万嘱咐让肾脏科资深主任保住了你的肾,你跟妍妍以后哪来的幸性福……”齐明宇难得这么痛快地“打击报复”严煊,感觉这几天的辛苦和疲惫在几句话里得到了很好地慰藉。
“……”严煊这次算是比较明显地笑了,两个大男人深更半夜讨论这样的话题,真的是有点啼笑皆非。
“呐我说,你快点好起来吧,这几天妍妍浑身熠熠发光,像个勇敢漂亮的小天使,我是真替你担心,这么个年轻的好菇凉,万一被别人拐跑了,你这个性格脾气都古怪的大叔要怎么再追回来哟……”齐明宇继续没正经地揶揄,黎妍的苦与累他不必多说,严煊比所有人都清楚。
“去……”阴郁的情绪在齐明宇几句话后烟消云散,严煊轻笑着缓缓睡去,惦记着那一句“快点好起来”,看来他的意志力必须更加坚强坚定一些才行。
“你好黎小姐,里面请。”
黎妍第一次进到正远工作室,只想用四个字来形容:“壕气冲天”。与东方工作室一样,正远工作室也在一栋比较高级的写字楼里面,但不同于东方的低调,正远无论是门头还是海报,无论接待台还是走道,都尽显星光,既奢华又费钱。
轮椅滚过厚玻璃地面,这条从门口通往里面的长廊足有大约二十米!脚下的厚玻璃是透明的,可以看到玻璃下面精细的黑沙以及黑沙上散落的一个个led灯珠,虽然灯光和玻璃间的折射加反射让整条路美到不可思议,这样的设计也独具匠心精巧绝伦,但黎妍直觉得这是把星空踩在脚下的意思,怎一个嚣张跋扈!再看长廊两侧的海报,精致的相框,优美的水晶射灯,简直快赶上盛愿本部的明星墙了,她倒不知道有这么多知名歌手在这里录过歌,心想一定是严正远随便找来给自己添门面的,打肿脸充胖子,一定不会错!
“sobeautiful……”一旁跟着来的威廉搞不清恩怨是非,只一个劲地赞叹,也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真的觉得漂亮,不过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是不错的,撇开偏见的话,至少这样的工作室,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但是黎妍撇不开,也完全不想撇开偏见。
“你来了,这位是?”严正远在等她,看她这浩浩荡荡的架势,不觉有点惊讶。
“这是威廉,严煊的朋友。”黎妍简单做了介绍,没打算说太多,视线飘到眼前的录音棚。只见乳白色的软包大气清爽,银灰色的录音设备高档专业,两台电脑并排开着,电脑旁的音箱闪烁着大牌的logo,再透过干净的玻璃窗,里面的录音间看起来很宽敞,光线有些暗看不清四周,只看到一束射灯打在银色的麦克风上,虚席以待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我们开始吧。”严正远打量了一番威廉,招呼他和小胖在沙发上坐,门口的接待员倒了三杯咖啡进来的时候,严正远已经推着黎妍进了录音间。
“有四首歌要录,你今天打算录几首?”隔音的房间里,严正远对黎妍说,这样的正经模样,让黎妍很不习惯。
“看情况吧,发挥好的话,全录完我也不介意。”黎妍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反正你也不管质量好坏。
“好,那我出去录了。”严正远没说什么,打算离开。
“你亲自给我录?”来之前,黎妍对正远工作室做了些了解,工作室里的音乐制作人一共有三个,她一直觉得严正远是那种指使别人干这干那而不会亲自出马的一类人,原来不是吗?
“有问题吗?哼,看不起我?”说起来,严正远跟她爸爸是一辈的,假如没有严煊,那绝对是她前辈的前辈,哪容得她这个小新人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我、我以为……”黎妍忽然像吞了颗杏核在嗓子眼里,想到这一层前辈和新人的关系,她不禁有点窘迫和尴尬。
“你以为我想给你录吗?要不是情况特殊,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帮你录专辑!”严正远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百转千回,心里烦得很,重重关了门,走了出去。
黎妍脸一绷,心里嘀咕了句“我咧个去”,亏她刚刚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丢丢敬重前辈的紧张感。懒得跟他吵,转动轮椅,黎妍来到麦克风旁边,把膝盖上的拐杖摆好,然后撑着站起来。这个动作她这几天一直在练习,左腿其实已经不特别疼了,只不过固定的东西还没拆掉不能着力。
“我准备好了。”几天前架着拐杖她还有点站不稳,但现在她已经运用自如,很快就在麦克风前面站好,并且带上了耳机。
“好,录第一首《晴天》。”严正远对着麦克风说完,前奏就慢慢响了起来。
这张专辑,原计划十二首歌,每首歌的歌名都是两个字,偏向清新和温暖,节奏抒情为主,混进一些rb或者轻摇滚,表现歌曲的张力和年轻的活力。本来,严煊说主打歌歌名为《煊妍》,会放在最后写、最后录,基本有点对外公开两人关系的意思,只可惜飞来横祸让这首歌泡了汤,caesar说让她好好录剩下的四首歌,公司会重新选择主打歌。
严煊曾经对她说。
其实她不无遗憾,心想着以后等严煊好了,无论录不录成歌,都要让他写出来,这首属于他们两人的歌。
“天晴朗,眼前浮着点点阳光……风轻扬,鼻间弥漫阵阵芬芳……”
黎妍拄着拐杖,右手摸着脖子上的小多多洛,这首歌严煊还没来得及给她录demo,但她已经在答应了caesar后,自己跟着哼唱了许多遍。一张口,第一个音进歌进得很准,这是个好的开始,黎妍想着严煊的所有温柔,打开了嗓音,渐渐沉浸到歌曲里,感觉很不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卡一下子,音乐忽然断开,耳边只剩下一片诡异的安静。
“重来。”严正远的声音传来,带着莫名的严厉。
“重来?”黎妍有点懵,好好的情绪被打断不觉有点恼,“你不是说你不管质量,只管录的吗?”
“我是不想管,但我是音乐制作人,耳朵受不了你唱得这么烂!”严正远这一喝,黎妍冷不丁竟然把他的样子跟严煊重叠到了一起……真是见鬼!
“我哪里唱得烂?有本事给我说个所以然出来!”黎妍这回是彻底火了,直接对着麦克风反吼道,这不分明是在找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