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越宛倾感觉手腕又在微微发热。她低头看去,只见凤凰花印竟似隐隐泛红,好似要在这夜色中盛开。她怔怔的抚摸着那朵栩栩如生的凤凰花,待回过神来再转身,夜色中却已不见了哑奴的身影。越宛倾在听雨别院住了两日,待回越家时已是八月初,距她的生辰不过短短数日。而八月十五不但是她的生辰,更是仲秋节。往年都是杨氏操持,今年越文靖特地请了妹妹越蓉芳操持女儿的生辰。越蓉芳一向极有分寸,知道自己这个客居娘家的姑奶奶惹人嫌,一向闭门不出,更从不僭越插手府中之事。但如今情况特殊,越文靖又主动登门,便应道:“既然二哥开了这个口,我也就不再推辞了。”
继而叹道:“即便你不是为了自己,也该为倾倾和元承着想。母亲早已不管事,我又不好越俎代庖,但若是让大嫂主持中馈,怕是要闹得阖府不宁,家中还需一位正经的当家主母才是。”
见越文靖不作声,她又道:“倾倾将来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倒还好说。可也要替元承早做打算,杨氏即便有万般不是,也给你留了一脉香火。你如今迁怒元承,但也割舍不断你们的父子血脉……”话到此处,越文靖霍然起身,沉着脸道:“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了。往后府中中馈就交由你掌管,谁若有异议便来找我。”
看着越文靖拂袖而去的背影,青灵也劝自己的主子:“夫人何必惹二老爷生气,从前你顾忌着两位夫人不肯插手府中之事,如今既然有二老爷撑腰,你接管府中中馈也是名正言顺。”
越蓉芳叹了口气,只得道:“好吧,暂且也只能如此了。”
越宛倾得知父亲请了姑母主持府中中馈,怕她刚接手手忙脚乱,便跟在身旁打下手。好在越蓉芳也不是未经世事的闺阁女子,很快上手将府中琐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切都井然有序。忙忙碌碌间,竟眨眼就到了八月十四日。这一夜越宛倾竟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睡,却做了一场噩梦。说是噩梦也不尽然,因为她梦到的其实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上辈子的自己彼时已经声名狼藉,盛楚悦有心替她挽回颜面,同样特地大办了这场生辰宴,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墙倒众人推,那些平日里背后拈酸吃醋的官家小姐们如同斗胜的公鸡,个个趾高气昂含沙射影,好似将她看作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非她不娶的梁公子大骂她恬不知耻,既被人玷污了清白就该一死了之以保名节。而黄公子则表示愿意施舍给她一个妾室名义,以示自己情深义重。后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宴上落荒而逃,纵然她再如何装作不屑一顾,可四面八方仿佛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又如何能真的视而不见。那一日后她彻底闭门谢客,虽不至于自怨自艾,却也一蹶不振。直到因太后之故去了元辰宫宴,被杨氏算计阴差阳错与盛翊赐婚,她便稀里糊涂嫁给了盛翊。盛翊于她亦师亦友,却唯独不像夫君。后来盛翊自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踩着累累白骨坐上皇位。恨他之人也好,敬他之人也罢,所有人都怕他,唯独自己不怕。因为她看到的从来都是真正的盛翊,从前的玩世不恭也罢,后来的冷血无情也罢,不过是伪装。真正的盛翊是一个坚韧不拔,虽满手鲜血,并非滥杀无辜,心怀天下的上位者。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儿女私情,他胸怀大志,只有家国大义。想到盛翊,便不禁想到哑奴,越宛倾干脆将他也带上了,若是姓黄的和姓梁的再来纠缠也能派上用场。盛翊倒也没有多问,反正他只管装聋作哑便是,自己多年未回京,又有易容之术遮掩,没人会想到本该戍守边疆的四皇子竟会摇身一变成了康乐郡主的随从。思及此,他忍不住勾唇莫名一笑。虽是这样想,但等在公主府先后见到六皇弟盛端和二皇兄盛卓后,盛翊的心情便不怎么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