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辛意的眼眸一直处于空洞的状态。
警察连声唤了几句,但辛意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候章宴白只好说道:“有什么事情您问我吧。”
辛意缓缓将透明袋接了过来,面色颇有些痛苦的感觉。
旁侧隐约传来的声音无非就是要了解一些细节,警察基本已经对车祸现场查看差不多了,所以基本能够判定是一场意外,也并没有产生较多的问题出现。
谈论仅仅只进行了三五分钟,警察便离开了。
辛意握住透明袋,嘴唇有些颤抖。
而章宴白触了一下她的胳膊,原本是想要带她坐回到一旁的长椅上的,但辛意却猛然抬起头,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章宴白的手,并且下意识闪躲。
章宴白赶忙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生怕辛意再发生上次那种状况。
由于辛意还尚且能够控制自己的思绪,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惊的状态。
“坐这里吧。”章宴白与辛意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距离拉开到让她觉得足够安全,他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指着一旁的凳子轻声说道。
“嗯。”辛意望着这枚沾了血的戒指,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样,所以赶忙顺势坐在了一旁。
这时候,章宴白亦是看了看辛意手里攥着的戒指,缓声说道:“这是?”
辛意手指有些颤抖,将透明袋缓缓打开,并将有血渍的戒指拿了出来,放在手心当中,又伸手摊在章宴白的面前:“这是他买的。在美国买的。”
听到这话,章宴白紧紧盯着戒指看了几眼,张了张口又没有说话。
“他以为我不知道,”辛意笑了笑,又攥了一下戒指,将其放回到了透明袋当中,“又或许他也知道,我清楚这件事儿,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这戒指我已经见了两次。”辛意顿了顿,将透明袋装了起来,并说道,“可能是他想跟我求婚用的吧。”
“不过他没有。”章宴白一直没有说话,而只是辛意独自一人说道。
“他如果求婚了,你……”章宴白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有些畏惧。
因为他能够看到,辛意对关挚洺似乎也是有感情的。
“不会。”辛意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淡淡说道。
“为……”章宴白本想问“为什么”,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辛意扬唇笑了笑。现在的她也知道章宴白想要问什么,但却并不想回答。
难道,在自己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还要回答一句,因为对他没有感情,因为心还是在你身上么。
“说实话,我挺佩服关挚洺的。”章宴白声音轻缓,“如果他爱的不是你,这种专情而又有责任感的人,应当是很好的生意伙伴。”
听到这话,辛意攥了攥那个透明袋,没有说话。
哪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有的话,生活岂不是能够遂人心意重来了。
“病人没有反应么?”这时候,医生走到病房外,看了看辛意和章宴白,缓声问道。
“没有。”辛意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脑海中回荡着医生刚才说过的话。
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没有醒的话,恐怕他就很难醒过来了。
植物人。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语。
辛意觉得高傲如关挚洺,如果变成植物人的话,恐怕宁愿死了吧。
想到这儿,她只觉得越发悲凉。
而医生这时候却说道:“你们进去跟病人说说话,他现在或许能听到,缺个动力醒来。”
“真的?”辛意听到这句话,眼眸一亮。
医生又怎么能说得那么绝对,因此只是缓缓说道:“可以尝试。”
辛意的眼眸暗淡了一些。
“那你们在走廊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医生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辛意和章宴白这种消极的心态很是不满。
辛意愣了一下,赶忙说道:“好,我们这就去。”
“嗯。”医生皱了皱眉头,似乎也觉得关挚洺的病情看起来有些棘手。
但无论怎么样,总要试试才好。
辛意赶忙道谢,推门走进了房间。
医生也随之走进,以至于章烟岚转过头面向辛意的那一刻,原本想要发出的嘲讽或者谩骂消失殆尽。章烟岚还没有放肆到在医生面前胡说八道的程度,她也知道万一影响了关挚洺的治疗,于谁而言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医生一边查看点滴以及关挚洺身体情况,一边对几人说道:“最好是由病人最亲近的人跟他不停的说话,这样唤醒他的几率比较大一些。比如父母或者恋人。”
说着,他撑开关挚洺的瞳孔看了看,又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些什么。
辛意目睹这一切,有些恍然。
“点滴完了叫我。”该做的治疗已经做过了,其他方面的帮助作用似乎并不是那么大,因此医生说罢这句话,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章烟岚咬了咬唇,似乎是有几丝不安的情绪袭来。
辛意看到章烟岚眼眸之中的戾气,想到医生刚才所说的话,关挚洺很可能能够听到这一切,所以准备转身离开,只在病房门前守着就好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章烟岚居然出言将她唤住。
辛意一愣,脚步也有几分迟疑。
“你试试吧。”章烟岚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起身欲要离开病房。
辛意看了看纹丝不动的关挚洺,又转头看了看章烟岚,倏然间觉得有些心酸。
“我试过了,”说到这儿,章烟岚顿了顿,眼眶微红,似乎是迟疑了半响才缓缓说道,“没有用。”
“哥,你跟我出去吧。”章烟岚拽上章宴白便要离开,她现在想的只是让关挚洺赶紧醒过来,如果辛意能够有办法让关挚洺醒来的话,就算自己承认失败恐怕也无所谓。
而她之所以要带章宴白出去的目的就是生怕他在这儿,辛意会有什么不敢说的。
但辛意对这个举动却并不敢苟同,她唇角轻启,看了一眼章宴白,而后说道:“你们都不用出去。”
章烟岚愣了一下。
在这个时候,章宴白没有做声,而是默默坐在了旁边的床上,眼神锁定在辛意的脸上,不肯有任何偏移。
辛意转过头看了看关挚洺,似是自言自语,但又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到。”
她的声音当中有些破碎,而似乎还有些畏惧。
“我现在很好,将来也会很好。”辛意声音低沉,微微蹲下身子,虽然趴在关挚洺的床边,但却始终与其有一定的距离。
章烟岚在一旁静静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幕,倏然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多余。
辛意手上根本没有其他的动作,甚至就连简单的手指相握也都没有。
这让一旁的章宴白想起自己过去虽然看到辛意与关挚洺在一起,虽然辛意作为他的助理,但两人之间始终有不可逾越的距离。这恐怕就是辛意最为出色的地方吧,所以章烟岚所说的话,还真是对辛意所进行的莫大的侮辱。
即使关挚洺如此深爱辛意,但她依旧能在这段关系当中,把握住应有的度数。
“我希望你能醒过来,能好好的,”辛意笑了笑,声音有些悲凉,“我知道,你总是担心会给我带来困扰。”
“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好困扰的。这些年,也只是你自己困扰了自己而已。”说到这儿,章宴白虽然在背后,都能够感觉到她言语之间的破碎,“所以我希望你快点儿醒来,你还有自己的生活,你还有能去爱的人。我是你的学妹,也可以是你的过去。”
辛意说到这儿的时候,望向关挚洺左手上扎针的部位,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她没有回头,身体也没有颤抖,仅仅只是那么一滴泪,却不小心落在了关挚洺的右手上。
此时,谁都没有发现,关挚洺的指有微微的颤动。
“以后别这么傻了,没有我你一样能够很幸福的活着,”辛意淡淡说道,“你从来不会给我带来负累,你对我的感情让我觉得很荣幸,但我最希望的还是你能有自己的生活,爱一个能够终生相守的人。”
听到这些话,一旁的章烟岚已经握紧了拳头。
她眼看着这场面,却不知道究竟应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有些沉重亦有些悲凉。
自己向来以自私的角度去看待一切,直至一切在自己的视线中被扭曲成想象当中的样子。只是无论旁人做出任何提醒,她都没有想起去看一眼现实。
阳光透过窗纱洒了进来,辛意的头发泛着金黄的颜色。
章烟岚看到这儿,倏然觉得心中的恨意并不是那么明显了。
所有的误会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
辛意言语当中的真切和安然,对比章烟岚的自私和恶毒,让她黯然失色。
在沉默了大概一分钟之后。
辛意又拿出了那个透明袋。
在章宴白兄妹的视线当中,将那枚带血的戒指取出,又将关挚洺的手翻转过来,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打死不说和装傻到底,本应该是不错的朋友。”辛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尽量轻松,但声线还是有些颤抖。
善良如她,根本无法接受多年以来存在于自己生命当中的朋友躺在自己面前的事实。二十四个小时,相对整个生命而言实在太短。但由于大脑的神秘构造,医生也无法得知他究竟会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