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晟，我总放心不下那孩子，一会我去医院看看他好吗？”文言知道贺子晟到底还是有些介意林曲洋的，去看小凯前还是问过他的意愿好些。
贺子晟正在睡前刷牙，听见这话动作一顿，吐了句，“一是那孩子看不见你，二是你又不会看病，你去有什么用？”倒是便宜了那林曲洋，贺子晟咽下了说到一半的那句心里话。
虽说贺子晟说的是实话，但未免也太没有人情味了，文言瞪了他一眼道，“小凯是我的朋友。”便回房蒙上被子。
早知道不问他的意见了，文言在被窝里越想越生气。林小凯躺在医院，她却不能去探望他，难不成她是只被禁足的小鸟吗？
文言躺在被窝里，想着小凯过去可爱的样子，不知不觉眼泪沾湿了枕头。她就这么躺着，过了很久感觉到贺子晟也躺了下来，从背后环抱住了她。他们睡觉总是这样，紧紧贴在一起，初初也是不习惯的，后来也就这样睡了，一天又一天。
文言还在气头上，不愿意让他抱着。可每每推开他的手臂过一会又被包裹进了他的怀抱。她困极，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快起来吃早饭，懒猪。”拉开窗帘，太阳晒屁股了。贺子晟做好了早餐，文言却还在赖床。
文言本来是不习惯吃早饭的，她总说早上刚起床没有胃口。可有回在报纸上看到不吃早餐对肚子里宝宝的坏处，她才让贺子晟每天起来上班时都要顺便把她叫起来。
刚开始贺子晟心疼她，想让她多睡一会，还被她劈头盖脸得发了一顿脾气。后来他便做好了早餐端到她面前，把睡眼朦胧的她喂饱再出去上班。如今文言的生物钟习惯了早晨起来吃饭这回事，贺子晟倒轻松了不少。
“几点了？”文言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起来坐到了餐桌前。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想到昨天睡前小俩口闹的不愉快，便赌着气不说话。
“快点吃，一会带你去林曲洋家看林小凯。”贺子晟想了一整夜，文言心疼那个孩子，可他心疼文言啊，只能让她去了。他早上起来为了保险起见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林小凯已经出院回家了。
文言正气闷闷得往嘴巴里塞了半口鸡蛋，听见贺子晟这么说，刚想开口却被蛋黄沫呛得咳了几声。
“咳咳。”文言的脸呛得通红。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贺子晟死鸭子嘴硬，没好气得对文言说着，边还拍了拍她的背。
“子晟，你怎么突然同意让我去看小凯了？”文言边系着安全带边问道。
贺子晟这车的安全带仿佛总爱跟文言作对。每次坐这辆车，不是身后的安全带卡在扣里出不来，便是她插不进孔。
“我帮你，”贺子晟见文言一副跟安全带发脾气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过身来帮文言的忙，边慢条斯理得说，“只要你开心，我就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同意的。”
文言看着贺子晟的侧脸，今天的他与往常不同，好像更加温柔细腻了起来。文言不喜欢男人喷些古龙水什么的，也许是她比较传统，总觉得爱打扮的男人有些做作。这个时候贺子晟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清爽极了。
她轻轻低头吻了贺子晟一口，柔情蜜意。
贺子晟系好了安全带，坐回了原位给自己也绑上，边发动了车笑道，“得到鼓励，香吻一个。”
文言想了想，与贺子晟商量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林家也过多的联系。我以后每周就去看小凯一次好不好？”她试探得看了看贺子晟，见他的表情并没什么波动，又补充道，“白天林曲洋应该要去上班吧。”
“你老公我有那么小心眼吗？”贺子晟见文言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开怀大笑起来。
林家。
“文小姐。”林家的佣人刘姨认得她，“林曲洋在家吗？”来之前她忘了问过林曲洋一声，就顾着自己过来了，总归有点不礼貌。
“先生在家，不过这会儿应该在睡觉。”刘姨抱歉地看着文言，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先生。
文言抬起手表一看，九点多了，据她所知林曲洋习惯早起。
“先生好几天没合眼了，今天大概是真的撑不住了。”刘姨似乎看出了文言的疑虑。拿不睡觉来惩罚自己，真的看不出来林先生是个这么爱与自己较劲的人。
“没事，我就进去看看小凯，方便吧？”文言道。
刘姨这才发现自己二人方才一直是站在门边说话，忙把她引了进来。
文言这是第一次来到林曲洋家，以前虽也送小凯回来过，不过也只是止步于门口。
“文小姐，这是小凯的房间。你进去陪陪他吧。”刘姨把文言带到了小凯的房门口。
“好的，你先忙，不用招呼我。”
白薇正在房间里给林小凯做些翻身擦身体的简单工作，颇有些后悔自己接下来这差事，这虽简单，但每天干也挺没劲的。她心不在焉得拉扯着林小凯的四肢。
“你在干什么？”文言进房，见白薇这么随意得给林小凯拉扯来拉扯去，一时不满便质问道。
白薇倒被她吓了一跳，起先在想事情，根本没注意到文言来了。她拍拍一起一伏的胸口，“吓死我了，进来也不敲门。我在给林小凯按摩呢。”她满不在乎得说着。
文言不忍心小凯被她这样推来搡去，便跟白薇说道，“我照顾他就好。”
见有人愿意留在这儿陪着这个无趣的植物人，白薇开心得逃都来不及，她起身说道，“那你看着他吧，我去厨房看下给曲洋的熬的粥火候到了没有。”她一本正经。
其实林小凯如今这样的状况，有没有人在身边看着他根本也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白薇为了博得点林曲洋的好感便总是在小凯身边守着，而文言，则是真心想陪陪这个孩子。
小凯躺在床上好多天了。他的手脚一定都麻了，这么精力旺盛的孩子，以前除了睡觉，他是片刻都不愿意在床上躺着的。非要起来粘着人一起玩不可。
想到那天带他看完电影出来，小凯看见影院里摆着的篮球机非要玩。文言给他买了好几个币，小凯玩得大汗淋漓却还不舍得走。文言怕他出多了汗又不好换衣服会感冒，便拉着他走保证下回一定再带他来玩个够。
谁知道竟然没有下回了。早知道小凯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地步，就是他愿意玩到天亮，文言也会奉陪到底的。
文言给小凯捏着手臂和小腿，心疼得哭了出来，生怕被人看见，她忙是咬住了自己的唇想用痛觉止住眼泪。
“文言？”林曲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泪水，“你怎么来了。”他的问句却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仿佛这世上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与他无关了。
文言看着林曲洋的身影，他虽然高大，却总是习惯驼背，经过这个打击，他的背似乎更驼了。
“我来看看小凯，你还好吗？”文言一出口便自知问的是句废话，看他的样子也是不可能好的。
“你有空就多来看看小凯吧，他喜欢你。”林曲洋苦涩得笑着。
文言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与他没有男女之情，可她也曾说过，林曲洋是她在国外那个阶段时最重要的朋友了。
见他这样，文言也于心不忍。
“小凯变成今天这样，谁都不愿意看到。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想开一点吧。”站着说话不腰疼，文言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如今不管她说什么都是这么苍白无力。
“文言，你还记得吗？在巴黎的时候，有时候我工作忙请你照顾小凯几天。那个时候的他还那么小，那么需要人的保护。”也许是见到老友，林曲洋想起了更多的往事。
“是啊，”文言若有所思，“当时他还不会走路，甚至连坐都坐不稳，躺在床上却非要起来，小小的身躯使劲把肚子往上拱，就像再跟我说自己不想再躺着了。”她说着有些泛泪，可惜小凯将来很长很长的日子里都要躺在这张床上了。
林曲洋不吭声，像是回想起了小凯当年的样子。
小凯再也不会醒来，可新陈代谢可以促使他长大。爱着他的家人看着他一天天的变化却无能为力，这便是最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