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风尘仆仆赶到文家时才十点钟，离李欢欢早上哭哭啼啼打来电话也不过一个小时的光景。
“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吴妈开门见是文言，心里可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吴妈，家里怎么了？”文言边拖鞋边问，这一路她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性都让她胆战心惊。
“大小姐你先进来说话。”吴妈陪着文言向李欢欢房里走去，“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二小姐出了什么事，夫人都已经六神无主了。”现在的文家哪还有家的感觉，只不过是一个充满着争吵与泪水的住所而已。
“是文冰？我看妈那么担心，还以为不是因为这事。”文言有些愕然，齐旭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原来她还是没有从打击中走出来。不过想也知道，有些痛哪能是说忘就忘的。
“太太没有跟我说得太多。二小姐前段时间每天都喝得烂醉回家，可是最近又不怎么出门了，连饭都没出来吃，都是太太给她送进去的。文家真是今非昔比了。”吴妈看起来很沮丧。
在这里打工那么多年，文家三姐弟都是吴妈看着长大的，她当然希望这几个孩子们都能过得好。可现在这里变得家不成家，这种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吴妈的难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你不要担心，我来处理。吴妈最近好像忙瘦了，下回我过来给你带点补品，年纪大了不能太累。”文言一向很贴吴妈的心，从小到大的情谊早就让文言把吴妈当成了自家人。
吴妈慌忙摆摆手受宠若惊道，“大小姐，使不得，使不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有心了。”
文言拍拍她的肩，“吴妈最疼的就是我，我长大了给你养老也是应该的。”
吴妈了解这大小姐的脾气，也就不再推却了，心里却是倍感温暖。
“那你先进去陪陪太太，我去忙了。”吴妈陪着文言到了李欢欢的门边，就先离开了。
“妈，你在里面吗？”文言敲了敲门，刚才听吴妈说了这一席话，她已经放心了不少，想来文家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文冰还没有走出伤痛而已。没有什么新的坏事情发生，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没有人回应。
“不在吗？”看来李欢欢一定是在文冰房里陪着。
文言便又走到文冰房间，门是虚掩着的，里边果然传来了李欢欢的声音。
“小冰，你就随便吃一点吧，你现在这样，小智又不着家，你们让我怎么办才好。”李欢欢的声音苦口婆心。
文言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想着还是等她们母女俩聊完了先。可是她站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房里再传来声音。
“不要跟我提文智，我恨不得他死。”就当文言以为文冰不会再回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文冰的语气冰冷得可怕，听得文言正欲敲门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我可以进来吗？”站在门口终究不是个办法，她探头问里面道。
“文言，是你吗？”李欢欢边问着边走出房门，看见文言时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妈，刚才去你房间没人，就想着你一定在这里。”文言被李欢欢拉着往房间里走。
文言知道文冰现在的状况一定不会太好，可没想到是眼前这番情景。
文冰半坐在床上，头发散乱，眼神无神。她直勾勾得望着文言进门来的方向，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多久不吃饭了？”看见床头柜上好几个托盘，托盘里的菜却是一动都没有动过，文言眉头一拧，转头看着李欢欢。
“三天了，一颗米都没有下肚。只是这样痴痴傻傻得坐着，好像不知道饿似的。”
“文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什么金刚不坏的身子可以用来这么糟蹋？”文言坐在她的床前，气愤道，悲剧的发生人人都不愿意见到，可难道就要这样一蹶不振了吗？即使是齐旭也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文冰。
文冰无神的眼看向文言，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跟文言诉说。
“小冰，你不是说自己最听姐姐的话吗？就跟姐姐聊聊好不好？”李欢欢真的是拿她毫无办法了，声音中甚至带着点哭腔，“真的不行那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好，这样一口都不吃，真的会饿死自己的。”
“饿死自己？”文冰勾了一下唇角，她这幅讥讽的样子文言第一次见。
文言想起最早的时候，这个妹妹虽然有点娇纵，可文言从没见过表情如此刻薄的她。文冰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全世界都对不住自己，太过愤世嫉俗了。
李欢欢以为文冰终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忙不禁点头，“对啊，你这样真的会把自己饿死的。你乖，稍微吃一点好不好？”
“饿死了最好，把肚子里的孩子饿死了最好。”文冰吐出句话，整个房间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
“你在说什么？怀孕？”李欢欢的表情瞬间扭曲了，可是文冰的状态却不允许她大呼大喝，于是她只能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着。
“你怀孕了？”文言诧异，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可是齐旭都已经不在了，这可怎么办好。”
单亲妈妈不好当，未婚妈妈更是不好当。虽然文家有足够的财力可以支持她生下这个孩子，可文冰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她能承受这整个社会给她的压力吗？文言的脑子高速运转着，一连串的问题向她袭来，却全然想不出对策。
“谁说孩子是齐旭的？”文冰冷冷一笑，像是听见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李欢欢这下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不是齐旭的？那是谁的？难道是你那段时间每天喝得醉醺醺……文冰，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她抓住文冰的两只手臂死命摇着，就像这样就能把这个女儿摇醒了似的。
文言看着文冰的表情，她说孩子不是齐旭的，那语气就像说自己要去吃饭了一样轻松。可如今木已成舟，旁人又能左右得了多少。
“孩子是谁的重要吗？都是我害了齐旭，如果不是我，他们一家人现在还好好的。我应该会自己作过的孽负责的。”文冰心如死灰，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难道还能跟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得生活吗？她自问自己不够这么没心没肺。
文冰想也许生下这个孩子，被捆绑一辈子，老天就能原谅自己了。她的确应该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也许这就是她应得的惩罚。
“你想气死我？你们都想气死我吗？姐弟俩没有一个省心的。”李欢欢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坐在文冰的床上哭出声来。
她从来就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在儿女面前像是小媳妇一般这会忽然像是被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得哭着喊着。
此时这房间里就像正上演着一场闹剧，李欢欢一会小声啜泣，一会骂骂咧咧，这些日子以来的精神折磨实在是让她受够了。文冰则是一如起初的样子，面无表情得看着李欢欢的脸，看起来没有丝毫波澜。
此时只有文言可以控制这局面了，“妈，你先回房去好不好？我帮你劝劝文冰。”
李欢欢一愣，随即像是要抓住唯一的希望似的看着文言，“文冰最听你的话，你帮我劝劝妹妹吧。”
说完李欢欢就一步三回头得往门外走去了，她望着文冰，说不出的心痛。刚才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个是因为她这些日子来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才忍不住发泄了一把，另一个原因则是女儿变成这样，她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也罢，生活已经疮痍满目，早就不差多这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