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文言握着林小凯的手，轻声给他唱着儿歌。
文言五音不全，从来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唱歌，可反正林小凯也不会怪她唱得不好听，所以文言就只管放声高歌了起来。
“若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她唱得陶醉，也不顾昏迷中的林小凯会不会抗议。
“小凯，文言阿姨唱得不好听。你要是能起来嫌弃嫌弃我就好了。”文言的语气里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林小凯都昏迷那么久了，她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小凯永远不会嫌弃你的。”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闯进了文言的耳朵。
她吓了一跳，抬头，只见林曲洋倚靠在门边，双手插兜。
今天他穿着一身浅灰色毛衣和卡其色长裤，慵懒闲适，一副居家打扮。见惯了林曲洋西装笔挺的样子，这身打扮倒也新鲜得很。
“怎么觉得你变得年轻了很多。”文言笑道。
“怎么在你心里我的年纪很大吗？”林曲洋付之一笑，“从来没有听过你唱歌，小凯应该很开心吧。”他的眼神移向了小凯。
“你在外面偷听多久了？”文言难为情道，藏了二十多年的怪歌声被人听到，怪不好意思的。
“有一会儿了，大概从你开始唱歌开始的吧。”林曲洋爽朗得笑着，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不像之前那样郁郁寡欢了。
文言也大方，反正被听到了，也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她站起来笑道，“被你偷听了这么久，该收门票才是。”
林曲洋看着文言的肚子，一时有些恍惚，内心酸涩，却无法言说，他淡淡道，“不知不觉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应该快生了吧。”
文言嗯了一声，“下个月就到预产期了，所以趁这段时间空闲，多来陪陪小凯。”
“小凯如果醒着，一定很期待跟文言阿姨肚子里的小弟弟或小妹妹玩。”林曲洋苦笑着。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空气中都飘着些沉默因子，林曲洋不避忌得盯着文言，而文言却只是垂着眼帘，看着林小凯苍白的小脸。
“有没有空？我们聊聊。”过了良久，林曲洋打破了僵局，文言总是会来家里看小凯，可他们却很少遇见，林曲洋知道她一定是故意躲开自己在家的时间。
很快文言就回家生孩子去了，今天若是再不抓住时机跟她聊上几句，那就更没有机会了。以后她为人母，要专心照顾自己的孩子，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该是何年何月了。
“好啊。”文言豁达得笑着，身在人家的家里，此时说拒绝未免太矫情了些。
其实说到底，林曲洋似乎也没有明确跟她表示过自己的别有用心，他们一场老友，总不至于连坐下来聊聊天都没办法吧。
“你不能喝酒，不能喝茶，给你准备了一杯牛奶。”林曲洋带着文言来了他们家的阳台，文言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微风拂面，格外舒爽。
“谢谢，不愧是做爸爸的人，真细心。”文言接过了牛奶，自从怀孕之后，任何对宝宝好的食物饮品她都来者不拒。
林曲洋微微一笑，“是啊，以前我老婆怀孕的时候也跟你似的，只喝牛奶豆浆。”他给自己沏了一壶好茶，倒进了一个小杯子细细品着。
“戒酒了吗？”文言看着他品茶的模样，像极了个中年老男人，不禁莞尔。
林曲洋点头，视线看着远方，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漠的纱，“事故已经发生了，我总不能一直逃避，你说是吗？”说着他看向了文言，她的眼睛还是这么透亮，有着一股清澈见底的天真烂漫。
这不知不觉似乎又提及不开心的事情，文言试图扯开话题，“对了，今天工作日，怎么在家？白薇不在吗？”
文言记得以前她在这儿撞见过白薇和林曲洋一起下班回家，当时她还一时气愤，劈头盖脸得指责了林曲洋一顿，想来也是怪难为情的。
虽然她是真的不喜欢白薇，可人家这会儿怎么说也是林曲洋的女朋友，文言也不好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信精明能干的齐老太一定有本事给林曲洋解决这个大麻烦。
“白薇现在不上班了，我妈身体不好，她现在在医院里专职照顾我妈。”其实白薇真是个好女人，这年头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在家照顾老人的女人不多了，林曲洋心中感慨，脸上也挂上了些几乎不可见的欣慰神色。
“阿姨怎么了？”文言怎么说也与齐老太有过几面之缘，她焦急得问道。
“没什么，就是一些老人病，我们准备把她接到身边来照顾着。”林曲洋轻描淡写道，“我今天在家，就是因为刚去我妈家把她的行李搬过来。”
听见是平常的老人病，文言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大毛病就好，阿姨年纪大了，跟你们一块儿住相互有个照应也不错。”
“她还不怎么乐意，你也知道我妈，习惯了当家作主，现在要来我边上住着，难免有些不习惯。”想到老太太倔强又不服输的劲头，林曲洋不禁笑了。
“你跟阿姨的关系好像缓和了不少。”文言记得当年在国外的时候，林曲洋和她抱怨过齐芝的专制无理。
“是啊，大家都不一样了。”林曲洋云淡风轻。
时间总能改变人们很多。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文言站了起来，林曲洋还是绅士风度十足，连忙给她拉开了小沙发。
“我送你回去吧。”他明知道知道会被拒绝，可还是忍不住道。
文言犹豫了一下，尴尬得笑道，“子晟在门口了，说了我自己回去，他偏要过来接我。”这话似乎有些炫耀的意味，文言在心里冒着冷汗。
“贺子晟还真是个二十四孝老公。”林曲洋装作若无其事得耸了耸肩，神色却是黯淡无光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见。”文言轻轻道，语气间有些疏离，虽然是老友，可他们终归是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把酒言欢了。
说了再见的人，也不见得是真的想再次见面，只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的礼貌罢了，林曲洋惆怅得笑了笑，目送着文言的背影离去。
文言是个灵活的孕妇，这没一会就走出了他的视线，林曲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今天不用加班吗？”文言挽上了贺子晟的手，一张小脸笑盈盈的，两个人一起往贺子晟停车的前方空位走去。
“不用，来接我老婆才是天大的事情。”贺子晟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可这话一出口却显得情意绵绵，也许是因为这甜言蜜语完全出自真心，因此就显得格外真挚了。
“就你最会说话了。”文言垂下了眼帘笑着，却瞄到了自己的鞋子，也许是刚才出门的时候忘了系鞋带，鞋带在鞋边一甩一甩的，像个无法控制的调皮家伙，“鞋带怎么松了。”她喃喃道，说着便准备往下蹲。
“我来。”贺子晟径自蹲了下来。
他动作轻柔得给文言绑着松开的鞋带，就像是在做着什么最平常的举动，神情淡淡的。
文言低头看着贺子晟，他的睫毛长长的，盖住了眼，文言的心中似乎有一种叫作温柔的情绪荡漾开来，“thebunnygoesaroundthetree,intotheburrow,tie.小时候老师教我们系鞋带，都是这样念着童谣。”她的英语很流利地道，没什么口音，听得人的心酥酥麻麻的。
“兔子长出大耳朵，绕过树，跳进洞里，拉紧。”贺子晟拉紧了鞋带，抬起头冲着文言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你这样要宠得我什么都做不来了。”鞋带系好了，文言向蹲在地上的他伸出了手。
贺子晟轻轻跟文言借力站了起来，“你做不到没事，那就全都交给我做好了。”他嬉皮笑脸道。
“不说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就知道逗我开心。”文言拿头往贺子晟的胸膛拱着，跟他撒着娇，一脸小女孩的神情。
远远得看着那两人琴瑟和鸣的样子，林曲洋垂下眼，拉上了窗帘。
他并不希望文言与贺子晟过得那么幸福，可如果文言真的过得不好，林曲洋又会不忍，这种感情多么矛盾。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希望文言的幸福是因为他自己。如果站在文言身边的人不是他的话，那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林曲洋苦涩得笑了笑，有朝一日站在文言的身边，他居然还在想这些不可能的事情，这早就只是一个无稽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