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晟很少跟文言提及自己的童年,那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的眼神黯然,只直勾勾得盯着奇洋国际的大门,似乎并不太想说什么。
“这里有你和妈妈的回忆吗?”文言侧身过去,帮贺子晟解开了安全带,而后把自己的头埋在贺子晟的怀里,她觉得此刻两个人的温暖总好过他一个人独自承受吧。
贺子晟低头看着文言这别扭的姿势,脸上的表情终于由阴转多云,他轻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不累吗?”
文言扬起头,郑重其事道,“累,要不我们下车逛一逛吧。”
贺子晟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便下了车。奇洋国际这里并不繁华,可不繁华的地方往往有个优点,就是静谧。因此文言挽着贺子晟的手在这边上的小道上逛着,也觉得颇有几分闲适的感觉。
“你看这里,后面有一个小池塘,我小时候很喜欢在这里玩。”贺子晟望着小道边上的一个胡同口,那胡同看起来很深,单从外面看是绝对猜不到那里面有什么小池塘的。
“哦?”文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原来你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
贺子晟叹了一口气,悠悠的,他的语气中有几分沮丧,“嗯,小时候我经常来这里找妈妈,可是一次都没有碰到她。一个人太无聊了,就发现了这里好多有意思的地方。算是自得其乐吧,否则那些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他尽量想要把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一些,可话一出口,听进文言的耳里却不尽然。
文言的神色不太轻松,她理了好半天,才听出贺子晟话语中的意思,“为什么碰不到妈妈,你不能打电话给她吗?”辗转间文言曾听说过贺子晟的妈妈与贺老头的“爱情”当年并不受人祝福,因此贺子晟从小就得不到母爱。
“我妈生下我没多久,就回娘家了。后来再也没有跟我爸联系过,直到她去世了,才把她在奇洋的股份留给我。”贺子晟淡淡道。
直到去世后,才把股份留给贺子晟,文言在心中慢慢抿着他这话的意思,忽然她瞪大了眼,惊呼道,“所以你是直到她去世后,才知道这里的。”
贺子晟点头,“我妈的律师找过我,他说我妈有奇洋国际很多的股份,说是要等我长大之后才能继承。当时我哪懂这些,只知道我妈是奇洋国际的人,所以就偷偷问家里的保姆,奇洋国际在哪里。”他苦涩得笑着,当时多傻,以为站在奇洋国际的门口,总有一天能见到自己的妈妈。
文言听他说着,眼眶红了起来,不觉已噙满了泪水。照贺子晟这么说,当时他是日日夜夜从贺家偷跑出来,去奇洋国际门口守着,只为了想见一面自己的妈妈而已。最让人心疼的是,当时他的母亲何静已经过世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揪了起来,好半天不是滋味。
“我还没哭,你哭什么。”贺子晟正说着,却见文言红了眼睛,便伸手轻轻给她拭着眼角,“这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不知不觉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大概是太久没有回想起那段过去了,贺子晟心中有些酸楚。
明明他的心里比谁都难过,可却还是安慰着自己,文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眼泪落了下来。
文言踮起脚尖,抱住了贺子晟,在他耳边柔声道,“你当时那么小,一个人跑出去,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吗?”
贺子晟将头靠在文言的颈窝里,嗯了一声,“他们不知道。那个律师叫我不要把自己继承财产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说这是我妈妈的意思。我想,妈妈的话是一定要听的,所以就把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直到现在。”也庆幸贺子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不然那群虎视眈眈的人非得把他给吃干抹净了不可。
文言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如果说当初她还觉得贺子晟对自己还有所隐瞒的话,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是真的毫无秘密可言了。
可即使知道了这么多,文言的心里却没有好受一点,想到当时小小的贺子晟要背负的这一切压力,文言觉得自己的心实在是难受得紧。
她拍了拍贺子晟的背,轻声细语道,“没事,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马上还要有一个可爱的宝宝,日子过得多好啊。一定是妈妈在天之灵,保佑着你呢。”
贺子晟靠在文言的身上,表情也渐渐舒展开来。文言说得没错,苦日子都过去了,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一定是妈妈在天上看着呢,他的笑意渐渐上了嘴角。
“我没事了,跟你这么聊一聊,心里舒服多了。”待贺子晟轻轻推开文言,转而拉住她的手时,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般令人感到遗憾的神色。
文言这才舒了一口气,“那我们现在去吃点什么?”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的过去中不能自拔不是?
贺子晟伸出手,点了点文言的额头,宠溺道,“你看看你,只知道吃,走吧,我们先上车。”于是他帮文言打开了车门,单手挡住了车门框的上沿,生怕文言被撞到。
两个人系好了安全带,正准备出发时,文言却恍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看那是谁?”她惊呼,伸手指着奇洋国际的大门口,最近真不知道是怎么了,到哪都能碰到白薇,早上刚跟她吵了几句,这会居然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碰见她。
“白薇?”贺子晟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在这里干什么?”
文言没多细想,只觉得这白薇怎么阴魂不散,于是她兴趣缺缺道,“大概是有朋友在这里上班吧。”
贺子晟也不再多说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一切没有这么简单,可胡乱猜测从来都是徒劳无功的,于是他便不再多说,发动了车子向前方开去。
“白小姐,何先生让我送你一程。”正当白薇站在奇洋国际的门口,拿出手机来打算叫车时,一辆崭新的黑色豪华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好的,谢谢。”白薇也没客气,打开车门坐上了车,怎么说她如今也是何森的合作伙伴,他对自己周到些也是应该的。
“白小姐,请问你去哪里?”司机等了好半天,也没听白薇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于是便回头问道。
白薇低头,想了一想,从口中缓缓吐出了个地址,自然道,“我要回家。”
奇洋国际与林曲洋家隔得不远,没多久,司机便准确得把白薇送了回去。
“谢谢大哥,麻烦你了。”白薇巧笑倩兮,对任何男人都是一副温顺而又落落大方的笑容,这是白薇最厉害,也是最可怕的一点。
司机难得被一个美女这般对待,心中顿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忙诚惶诚恐道,“不用谢,白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分内事而已,说完这司机便踩实了油门,径直离去了。
白薇下了车,仿佛有股全身经络都通了一般的舒爽感觉,她伸了个懒腰,刚欲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却正好撞上了一张阴郁而又苍老的面孔。
“啊……阿姨。”白薇的笑容还僵在嘴角,伸到一般的手颓唐得放了下来。
齐老太一脸严肃,她看着远方早已消失不见的豪华房车,淡淡道,“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也得亏了她想着自己每天躺在床上不是个办法,所以下来走走,可没想到这刚下来没多久,就看见白薇从一辆豪车上下来,还挂着一脸妩媚的笑容。
老人家本来就保守一些,再加上齐芝心底里对白薇很是反感,因此见到这一幕,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我……”白薇迟疑了一下,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才好,这老太太真是讨人嫌,好端端得下来做什么!
“这是我一个同学,正好在路上遇到了,所以便送我回家。”情急之下,白薇只能编造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太能信服的理由出来。
“同学?你的同学条件不错,开的车上百万。”齐老太是个识货的人,她慢吞吞得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语气中的不满却很是明确。
“司机,他只是个司机而已。”白薇打着哈哈,“回家吧,阿姨。”
齐老太的脸色仍是不太好看,可无凭无据,她也不能过多纠缠什么,于是便只能跟着白薇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