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与贺子晟这般没头没脑得瞎逛着了,望着医院这空气怡人的小花园,文言不由得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开阔了起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文言伸了个懒腰,“这里真舒服,空气比我们自己家那边还要好!”
见贺子晟迟迟没有回话,文言偷偷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想来贺子晟一定是想到贺老头的病情了,他的惊魂未定也是在情理之中。于是文言便没再说话,静静地跟在贺子晟的身边走着。
贺子晟看着文言,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刚才贺子铭说的话就像放电影般,一遍遍在他的脑海中回放,原来文言瞒着这个秘密在心里这么久。那她到底是把自己当什么呢?说好的相濡以沫原来竟然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放心吧,子晟,医生不都说了,已经脱离危险了吗?爸这次化险为夷,以后一定会更注意自己的身体。”文言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照着自己的想法说着,希望贺子晟能听进自己的话。
“他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用?家里的这些人都不省心,爸也没法一一防着。”想到刚才那几个所谓的亲人各个心怀鬼胎的样子,贺子晟就觉得一个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心头,为什么他就生长在了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家庭中呢?
“只要刘慧和贺子佑离了婚,这问题不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吗?”文言柔声劝慰着。
离婚!离婚!离婚!昨天文言也是这么说的,可离婚这方法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问题不仍是存在吗?贺子晟的眉拧了起来,若是这离婚真的能让问题迎刃而解的话,贺老头今天也不至于被气得送进医院了!
“昨天你不也这么说吗?今天大嫂也提了离婚,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于事无补?”贺子晟心烦意乱,便这么没好气道。
“结果这样,怪我吗?”文言愕然,她怎么觉得贺子晟这言下之意,似乎是有些责怪她的意味?本以为贺子晟只是为老爷子担心,才这么闷声不吭的样子,可难道她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他?
贺子晟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大嫂和贺子铭的事情,是我不好,我没有提早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端倪。医生说爸虽然这次度过了危险期,可是这不代表着一劳永逸,老人的身体,受过一次刺激之后,以后就只会更加脆弱起来。”说完他便观察着文言的表情,贺子晟多么希望,贺子铭说的那一切都不是实话。
原来贺子晟是因为这才跟自己发脾气,文言的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她缓缓道,“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刘慧和贺子铭做这种不见得光的事情,保密工作当然是做得好了。”
“你也没看出来,对吗?”问完这一句,贺子晟便抬起头,正对着文言,眼神中有些不容置喙的坚定。文言不擅于说谎,从她这一脸尴尬,贺子晟就看得出来,贺子铭说的都是实话,文言的确早就知道了。
文言心里有些波动,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欺骗贺子晟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若是让贺子晟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得不跟他说实话,想必他一定会很恼火。可是事已至此,文言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或许她第一次选择欺瞒他,就已经是做错了。而眼下,只不过是一错再错而已。
文言的眼神流离到了别处,并没有直视着贺子晟,她淡淡道,“当然。”
远处有一对老人家携着手在青草坪上走过,两个人都有些颤颤巍巍的,老爷爷紧紧牵着老奶奶的手,似乎是怕她跌倒一样,看见此番情景,文言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被对方这般如珠如宝得对待,真好,文言的嘴角不自觉浮现起了浅浅的笑意。
或许小孩子阅历不深,因此就会变得有些许狭隘,文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经常会觉得年纪大了,人生必定就没什么意思了。当时小小的她,觉得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早就已经是老得不能再老了。可没想到一眨眼,她也到了这个年纪,原来成长之后的自己,也并不是这般无趣啊。每一个年龄段,都有每一个年龄段可以做的事情,就像游戏里边打怪兽边闯关一样,意义非常。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文言心中忽然冒出了这句话来。如果她与贺子晟的未来也可以这么互相珍惜,互相前进的话,文言忽然觉得变老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贺子晟顺着文言的视线望去,是一对老人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散步。看着文言羡慕的神情,贺子晟的心却是有片刻的犹豫,她是在想着谁吗?不自觉的,贺子晟居然想起了林曲洋,他的心里有些纠结,会不会文言心底深处藏着的人,其实根本不是自己。
“你和大嫂这么好,她就没有跟你透露过半分吗?”贺子晟仍是没有放弃这个话题,他这问话很轻声,可文言却感觉这话语间的意义仿佛很重。
“没有,老问这个干什么?”文言低垂下眼帘,撇过头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晟老是紧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可她能怎么说呢?难道在这个时候才选择对他坦诚吗?文言不敢说。直觉告诉她,贺子晟很在意自己这一刻的话,可他都这么自责内疚了,文言就更不敢背下这个责任了。
贺子晟叹了口气,他想要生气,却发现自己很是无力。文言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把这件事的实话告诉自己啊,即使明知道他为了父亲的身体责怪自己,她也不愿意开口说出事实。
“我老问这个问题干什么。”贺子晟重复着这句话,抬起头看着文言时,他的眼神似乎是有些受伤的,“如果你愿意说实话的话,我们还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吗?你对我根本就没有坦白,不是吗?”
见贺子晟眼神中的脆弱,文言似乎觉得有什么情绪直触到自己的心底。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心虚得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除非己莫为,不由得,文言开始为自己从头到尾的隐瞒而感到后悔。八壹中文網
“怎么了?你不敢说话了吗?文言。”文言埋着头,低垂着的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可贺子晟却没有打算饶过她,今天,他非要跟文言说个清楚不可。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贺子晟似乎是很久没有唤她的名字了。文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贺子晟唤她名字的时候,语气似乎是有些冷冷的,他们相识至今,文言从没有见过他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说话。即使是当初他们还没有解开误会,文言总是闹着要跟贺子晟离婚时,他也是温柔而耐心的。虽然当时他们也曾吵架,也曾冷战,可贺子晟却总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非巴着文言要跟她好。可如今,他似乎是真的动了气。
“没错,我的确知道刘慧的事情。”
贺子晟等了很久,才等到文言终于开口承认,“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文言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踌躇了许久,才淡声道,“有一段时间了,那次我跟刘慧出去喝咖啡,无意间看见了她的手机,贺子铭给她发了很多信息。”她记得最初,自己也是对刘慧的作法感到十分不齿的,可后来时间久了,文言竟也麻木了。现在想来,自己确实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包庇了刘慧,才会让事情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见文言终于松口承认,贺子晟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觉得轻松一点,他反而觉得此刻,似乎有一颗笨重的石头,就这样压在自己的内心。贺子晟心里一直在掂量着文言的那句话——有一段时间了。她瞒着自己有一段时间了,贺子晟自嘲得笑了笑。
“你怎么了?不要这样好吗?”看着贺子晟这样,文言的心顿时有些慌了,她在贺子晟脸上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忧郁,“他们的事情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其实我想过无数次,是不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可是无数次话到嘴边,又正好被别的事情打断,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正好被别的事情打断,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解释。倘若是有心说的话,怎么可能因为周遭环境,而影响自己的心呢。
“算了,我不想再说了。公司里还有些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贺子晟状似无意得瞥了文言一眼,“我先送你回家吧。”
于是文言便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就这么跟在贺子晟身后,低低得垂着头。两个人就像是陌路人一样,隔着老远,一丝交流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