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一夜没睡好,迷迷糊糊的,她总是在睡意朦胧间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终于,当天亮起的时候,她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起床起床,我们出院了!”她俯下身,伸手推推熟睡中的贺子晟。
左盼右盼,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出院了。这几天,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又无聊到无以复加,别提有多遭罪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坐月子把身体养好了,估计月子都还没做好,她就要抑郁到内伤了。
虽然文言也不知道他们的家在哪里,家里到底舒服不舒服,但是无论如何总比医院强吧。不过据贺子晟平日里对着她自吹自擂的那些话,文言觉得他们家应该是不错的,否则也不至于让她心心念念着,就是去朋友家住一晚上都老记挂着家里吧。
被吵醒的贺子晟揉了揉眼睛,用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看着窗外,原来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有时候贺子晟都在想,文言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大魅力,不管她做什么,贺子晟都是受着的,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像现在,被无端吵醒,他也是冲着文言宠溺地笑着,一点不悦的心情都没有。要知道,贺子晟可是有起床气的,以前住在贺家的时候,即使是贺老头进房来吵醒他,他也得缓好长一段时间。
“这才几点?”贺子晟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手表笑道,“连八点都没到,即使你想出院,那也得有工作人员给你办出院手续啊!你该不会是想收拾收拾包袱,直接就带着孩子跑路了吧?”他一脸揶揄,那促狭的笑容看得文言一时有些难为情,低垂下了眼帘。
“我哪知道时间啊。你们又不让我玩手机,手表也不给我戴一个。早知道还这么早,我就不吵醒你了。”文言红着脸,有推了推贺子晟,“好了好了,那你再继续睡一会儿吧。”
角落沙发上,胖月嫂睡得正香,打起呼噜的声音震耳欲聋,贺子晟无比震惊,望向了文言,“原来阿姨会打呼?”
文言捂着嘴笑着,怕吵醒月嫂,小声道,“每天晚上都打呼。不过她大概是不好意思被你发现这个秘密,所以每天都是掐准了时间,你先睡了她才睡,你醒来之前她就已经醒了。”
当文言刚发现月嫂睡觉的这一规律时,她还偷偷笑了好久,原来贺子晟的魅力不俗,连月嫂阿姨都不愿意在他面前丢脸,显露出自己最窘迫的一面。
贺子晟一脸狐疑地等着文言把话说完,叹了一口气,“老婆,真是难为你了。”这呼噜声那么大,也不知道文言每天夜里被叫醒喂完奶之后,都是怎么再次入睡的。
文言正经道,“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贺子晟望着熟睡中的月嫂许久,却是打好了主意,等今天回了家,他可是要把这个阿姨给隔离起来,万万不能再睡在他们的房间,吵得文言睡不好觉了。
白薇一大早就醒了,换句话说,她是压根就没有睡过。这一晚上她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现状,关于以后要走的路。可是千想万想,白薇也想不出到底该怎么办,可未来本来就是不可控的,光是凭她的脑子,又能想出什么头绪来呢,于是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整夜。
这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整理行李,白薇怎么都想不起自己的行李箱是放在哪里了,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过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带着行李箱。当时带了什么衣物过来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林家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她的衣服鞋帽和包包通通上了个档次,以前的所有行头都可以直接退休了。
衣帽间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被白薇的衣物占领,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地盘。她在里头撺掇了许久,却就是找不到自己的行李箱,她低声咒骂着,这些个佣人也不知道又把东西给藏到哪里去了。
白薇总是这样,在遇事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抱怨人家。可她对身份比自己高的人却不是这样的,这样一看,是她的劣根性又在作祟了。
于是她便只能跑到了储物室,可这下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一打开储物室门,一个崭新的黑色行李箱便印入了白薇的眼帘。
白薇素来喜欢研究大牌,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上面印了名牌的标志,她就喜欢得不得了。而现在这个行李箱,也是让她满意极了。这箱子还没有用过,上面没有任何摔过划过的痕迹,甚至连漆黑箱面上的薄膜都还贴着,白薇忙拖着这个箱子回了房间。
蹲下来打开行李箱的那一刻她想着,反正林曲洋连房子都送给自己了,难道还差一个区区几千块钱的行李箱吗?
整理衣物倒不像过去那样繁琐了,因为与当初不同,现在的白薇知道什么该留,什么不该留。那些不再流行的衣服,扔;不够合适但却昂贵得可怕的鞋子,扔;带回来时的旧玩意儿,更是入不了她的法眼,扔。这么一会儿工夫,白薇便已经整理好了自己要带走的一切东西。
她深深出了一口气,视线环顾着这个她住了好几个月的房间时,却停住了。白薇四下张望了一番,伸手拉开了林曲洋从来不上锁的保险箱。
这个举动早在林小凯出事当天她就已经做过了,这回便也不再陌生。
林曲洋也是一夜没睡,本来在与白薇说清楚之后,他是应该感到轻松畅快的,可是回书房睡觉的林曲洋却并不觉得放松了下来,不知怎的,他脑海中总是浮现着小凯活蹦乱跳的身影。
于是他便也不勉强自己入睡了,他在小凯的房间里面,直直望着孩子一宿,心中思绪万千。
林曲洋已经做好了决定,今天就会请医生过来,将小凯的呼吸机取走,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也总该有个了断了。即使再心痛,也不应该优柔寡断,白让林小凯受罪,他握着小凯的手,轻声道,“小凯,这可能是爸爸最后一次跟你聊天了。”
不自觉的,林曲洋想起了当初在医院,作为新生儿的林小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的情景。
或许是因为他的妻子在怀孕时营养不足,刚出生的小凯也是瘦瘦小小的。当时林曲洋抱着林小凯,掩不住的激动,他一直以为自己醉心于事业,根本没有成为人家爸爸的准备,可那个时候的林曲洋却发现,原来成为爸爸这件事情是根本不需要准备的,当孩子躺在他的怀抱中时,这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就连躲避的机会和想法都没有,林曲洋安心接下了照顾这个小生命这样沉甸甸的责任。
林曲洋从手机里翻出了林小凯刚出生时的照片,他的皮肤皱巴巴的,紧紧闭着眼睛,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拿着照片放在林小凯面前比对着,哀哀叹了一口气,“当时爸爸还跟妈妈开玩笑,说你这么小一个,以后该不会长不大了吧。没想到你倒是争气,越长越大个,白白胖胖的。”
他的妻子弯着眼睛笑眯眯的,柔声道,“你放心吧,孩子随爸爸,你这么高高大大的,我们的儿子以后肯定也能快高长大。”
他在笑着,眼角却不自觉滑下了泪痕。
可是即使孩子长到再大,又有什么用呢,说停就停下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