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toyou……”
酒店套间里，林曲洋对着一个海绵宝宝样式的蛋糕，唱着生日快乐歌。
蛋糕很可爱，是小凯会喜欢的卡通类型，上面插了三根蜡烛，烛光在黑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耀眼。火苗窜动着，看起来如新生的希望一般，那样蓬勃，林曲洋吹了一口气，帮林小凯吹熄了蜡烛。
“小凯，爸爸已经帮你把蜡烛吹灭了。你还记得爸爸答应过你什么吗？上次，你不舍得吃文言阿姨给你买的生日蛋糕，爸爸承诺要再买一个送给你的。”黑暗中，林曲洋抓过身边的红酒瓶，仰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刺激的液体流出喉咙，压下了他的鼻酸，“爸爸这次没有骗你。之前爸爸答应了你好多事情，去海洋公园玩，陪你去看电影，爸爸太忙了，都没有做到，对不起。对不起，小凯，答应你的这一切，下辈子爸爸一定会补偿给你。”八壹中文網
还会有下辈子吗？林曲洋是个唯物主义者，过去他从不信还有什么下辈子。可现在不同了，他觉得自己的观念正在一点一滴悄悄改变，他甚至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若是有下辈子该有多好啊。如果有下辈子，他要给小凯和小凯妈妈足够的时间，陪着他们，让他们再也不会感到孤单。可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他们俩必定是不会再愿意与自己有任何瓜葛了吧，这辈子还嫌被伤害得不够惨吗？林曲洋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从眼角滴滴滑落。
就像是想要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他给文言打去了电话。
“文言，你的电话。”月嫂在门外喊了一声，便推开了文言的房门给她把电话送去。因为怕文言躲在小屋子里偷偷摸摸玩手机伤眼睛，文言的手机便一直交由月嫂保管着，从住院开始到现在，向来如此。
“有人打电话来了，喏，给你。”
今天贺子晟还没回家，孩子便由月嫂在另一个房间带着，而文言只负责在自己房间里休息。
文言抬起头，望着月嫂拿着手机进来的方向，这么长时间里，从来没有人给自己打来过电话，会是谁呢？
接过手机一看，竟是林曲洋。
望着胖嘟嘟的月嫂挪着身躯往外走的方向，文言接起了电话，“喂？”
她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林曲洋平日里不像是会与自己交流过多的。毕竟在国外这么多年，他们俩之间一直保持着君子之交的关系，若非必要，林曲洋并不太常主动联系她。两人的相处一向不温不火，从没有过分热络。
电话那头的林曲洋并没有出声，他的呼吸声很重，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鼻塞。
“你在哭吗？你该不会是在哭吧？”文言一惊，急切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小凯出什么事了？”
林曲洋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哭出了声音。
文言心里一慌，想来是小凯没了。那天林曲洋来医院看她时，已经明确表示过要放手了，文言知道小凯将不久于人世，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一时之间，她的眼眶也红了，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家常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以前文言觉得这句话听得让人心里难过得很，可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她发现说没就没了似乎还更令人轻松一些，想到小凯生前受过的那无尽的折磨，文言觉得心疼得紧。
可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林曲洋打了这个电话，是想要向自己求助的，文言知道，自己得打起精神帮助他。
她清了清嗓子，伸手揩了揩自己有些湿润的眼角，“小凯去世了，对吗？”
这回林曲洋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今天早上的事情。”
原来是今天早上的事情，难怪他还没能接受现实，文言心里想着。可转念一想，难道小凯的离世过了十天，一个月，林曲洋便能接受现实了吗？也不尽然，这样的悲伤只会永远存于心底，只不过经这时间的推移，而不再被人提起了而已。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文言坦诚道，“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这种话都是空的，我知道你听不进去。小凯这么小，这么可爱，你现在一定是背负着重大的压力和精神负担的。可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听我说，有时候意外的发生，是无可避免的。”
文言懂他，林曲洋觉得仿佛有什么正扼着他的喉咙口，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于是他忙抓过酒瓶给自己猛灌了一口红酒。
听着电话那一头咕咚咕咚的吞咽声音，文言问，“你是在喝酒吗？别喝这么多酒了，伤身体。”文言曾经听说过，有酗酒的人身体不堪重负而导致身体内某处内脏坏死的新闻，虽说这不是必然会发生的，可喝得太多总归是伤身子的。
林曲洋不说话，久久沉默着。对于这样的他，文言不是没有见过。当初在巴黎的时候，他便是这样封闭了自己，林曲洋夜夜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喝酒，来逃避他妻子自杀而亡的现实。可当时的林曲洋或许比现在还要好一点，那时候的他白天会去上班，只在夜里才会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可现在的林曲洋……
“我该怎么办，文言，我觉得这次我是过不去了。”
林曲洋终于说话了，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如此绝望。
文言低垂着眼帘，手中握着的手机没有放下，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身为一个旁观者，她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办法说些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做不到设身处地。
“听子晟说，在小凯出事之前，我带他去吃过汉堡，我想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是很开心的。之后虽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可小凯一直躺在床上，听着我们跟他聊聊天，其实以小凯这样容易满足的性格，他一定很庆幸爸爸愿意花时间给他讲故事唱儿歌吧。”说着说着，文言的泪也止不住往下流，“其实现在这样也好，他一定是没有受太多苦的。你想想，前几个月天气这么好，不太冷，也不太热，小凯每天一刻都不能翻身，想来还是那样的春天对他来说最舒适了。”
文言的话似乎提醒了林曲洋，他缓缓道，“小凯最喜欢春天了。”想了想，林曲洋又继续道，“他也喜欢夏天，因为夏天能吃冰淇淋。”
文言便也笑了笑，“没想到我只不过是没见小凯几个月而已，就错过了这么多，这小不点都吃冰淇淋了。”记忆中小凯还是个捧着奶瓶吃奶的小家伙，就连给他吃的辅食都得剁碎做精细了。
林曲洋点点头，又想起文言可看不到他点没点头，便说道，“小凯最喜欢吃冰淇淋了，平时只要表现得好一点，就嚷着让我奖励一个冰淇淋给他。也都怪我，觉得吃多了冰淇淋对胃不好，所以总是不如他的愿。”
如果早知道小凯只来这个世界一遭，短短三年而已，林曲洋一定会用最多的心思陪着他，带他去遍好玩的地方，吃遍好吃的东西。可后悔是最无用的，因此现在的林曲洋才会如此灰心绝望。他就像是只无头苍蝇，找不到自己可以为之努力的方向，林曲洋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重新站起来。
“文言，我站不起来了。”林曲洋叹了一口气，哀哀道，“我也好想去找小凯和小凯的妈妈。”
与文言这短暂的通话，让他稍微理清了几分自己的思绪，可理清是理清了，林曲洋发现自己对这一切仍是无能为力的。
最可怕，最无奈的，便是这样深的无能为力。
文言的眉头一直紧蹙着。
“你在哪里？”在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文言怕林曲洋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你不在家里吧？你在哪？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即使是知道自己在坐月子的时候偷跑出去会损身子，文言也只能这么做了。毕竟人命关天，她不能再考虑太多了。
“我在铂尔曼。”也许是想要见到文言的意志作祟，林曲洋鬼使神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