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莹白的指尖捏着汤匙，从青花瓷碗里舀出一勺黑乎乎的药汁送到阮宁嘴边，嘴里还咕哝着：“公子，您倒是喝一口啊。”
看到阮宁仍旧有些发呆的模样，月奴气的收回了手，重重地将瓷碗撂在了红木桌面上，发出一声“啪嗒”的闷响。
“公子，您到底在想什么呢，有什么事儿能比身体更重要啊！”
“啊？”阮宁这才回过神来，对上的正是月奴那满是哀怨的小眼神儿。
“我……我只是有些疑惑。”阮宁一边开口，一边轻轻摩挲着手中微凉的玉佩。
这是上等和田玉制成的玉观音，想必它的主人，身份也不同凡响。
所以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待在无念山里，如果是旁的山也就罢了，她好歹还能想着是什么隐士高人。可无念山自古以来就是大夏人屠场开赛的地方，里面堆叠的累累白骨跟积雪一样多，那根本不是活人能久呆的地界儿。
“公子痴痴看这玩意看了几日了，难道是心上人送的不成？”月奴很是吃味地开口，叹道：“公子，后日就要进人屠场了，眼下还是想着如何保命才是要紧吧。”
“瞎说什么，”阮宁果断摆手，想道月奴心思一向比较重，自己若是不说清楚，怕是他又要胡思乱想，于是便大概透露出了她此刻心中的疑惑。
“公子这样说，我倒还真想起了一件事情。”月奴眯起眼睛，很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中。
“是什么事情，阮宁连忙追问。”
“我在怀璧楼里的时候，曾听楼里面的姐姐们说，约莫是十来年前那会儿，奉家小公子，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大人，刚刚同先帝的牌位结成阴婚不久，他登基后的头一件事，竟是出兵西虏。那会儿不论是五大家族，还是朝中其他文武忠臣都极为反对，可摄政王却执意如此，于是便有坊间传言，说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看上了西虏的五皇子。”
“荒唐！”阮宁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众人才坐实了摄政王是断袖这件事。”月奴说起此事也是十分唏嘘。
“那……后来呢？”不知道为什么，阮宁听到西虏五皇子的时候，总是没办法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心。
“自然是赢了，否则奉翎如何能坐稳今天这位置呢。”月奴语带讥讽：“西虏王不得已，为了求和，只得献出了五皇子来。”
“当真？”这下连阮宁都有些瞠目结舌了：“那奉翎就这样退兵了？”
“是啊。”月奴冷笑：“那会儿都说摄政王大人爱美人不爱江山呢。”
“那现如今西虏这位五皇子，在摄政王的后宫中么？”
“可惜他爱美人，美人可不爱他，”月奴冷哼：“要不我怎么会在公子提起无念山的时候想起来这事儿呢，我听闻当初那位五皇子誓死不从，奉翎一怒之下，便将他送进了无念山，所以公子你说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这位五皇子呢？”
“我也不知。”阮宁摇头，不论是夏姨娘还是聂政，都没有人将这人说的十分清楚，阮宁到不觉得是他们不想，而是很可能不能。
如果真如月奴所说，这人入无念山已经有十来年，现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确实是不好说。
不过夏姨娘倒是同他说了这人的名字——裴子卿。
至于聂政，只告诉她时机到时，他自然会同阮宁取得联系。
“月奴，这西虏皇子的名讳，你可知道？”
月奴果断摇头：“那时我年纪还小，只是偶尔听得了几耳，不过西虏人的姓氏大多比较复杂，估摸着我便是听了，也记不住的。”
“哦，这样啊。”阮宁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公子，故事听完了，可否乖乖吃药了？”月奴又献宝一样地将汤匙递到了阮宁的嘴边。
“呃……这样一勺勺的吃太苦了，”阮宁一边说一边趁月奴不注意抢过了他手中的药碗，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末了大大咧咧地擦了擦嘴道：“还是这样好，一下就过去了。”
月奴委屈咬唇：“公子，你分明就是嫌弃我。”
“哪儿能啊！”阮宁赶忙扯开话题，故意打了哈欠：“啊……好困啊，我，我还是休息一会儿啊。”
月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只得乖乖收拾了碗筷下去。
不过阮宁的清净并没有能维持的了多久，就听见一个震天的刺耳女声从院内传来。
“阮宁！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下流小人！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还不等阮宁仔细思忖，就听到饺子憨憨地声音：“四小姐，我们公子病了，有什么话，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阮宁闻声立刻坐起了身子，尽量避免牵动身上伤口，拉开窗缝向外面瞟去。
只见饺子白净的小胖脸上此刻正印着一张鲜红的巴掌印，更为触目惊心地是哪印子上还带着道道血痕，显然是用指甲刮出来的，可见打人之人是多么恶毒。
“这里还没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儿，你让阮宁给我滚出来！你让他出来，我要问问清楚，他到底把我母亲送到哪里去了！”
秦氏出事之后，阮怡淑的过敏症闹了几天后便好了，可是她心中有鬼，总以为自个儿真的染上了热病，为此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平日里还有些恼火的婴儿肥也因着这场“病”消散，甚至于瘦的都有些脱相。
也正因如此，她也消停了不少时日。
只是今日为何会突然找上门……
阮宁皱眉，脑海里想起前些日子在阮陶身边当值的耗子送来的消息。
阮陶最后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将秦氏送到千里之外的阮府老家宗祠，听说那里面关的都是这些年阮家各种触犯家规的妇人，阮宁听耗子对立面情形的描述，便不由得脑补出近似于现代精神病院一样的地方。
跟那些个疯妇们关在一起，只怕用不了两年，秦氏的精神也会彻底崩溃吧？
至于对外，则宣称秦氏重病回老家就医，也算是对秦氏娘家人使得一个障眼法，以免突然病故惹来太多麻烦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