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陆鼎脑袋中回荡着这两个字,如果是在七天前告诉他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一定会开心的跳起来。
但是现在……
“我不需要,就算是要从这里出去,我陆鼎也要凭自己的本事出去!”陆鼎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俊朗的面上已经没了当初的半点怯色。
阮宁眸光复杂地看着倔强的陆鼎,心中五味杂陈。
军训的效果比她预想中的好了太多,可是也让她的愧疚更深。陆鼎本不应该在这里跟他们一样朝不保夕的,是她自己存了私心报复,而现在,她真的后悔了……
既然现如今月奴的面具损坏,身份已经暴露,那她也是时候说出实话了。
下定了决心的阮宁正准备开口,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阮宁侧眸,正对上了裴子卿那冷清的眉眼。
罢了,这件事情还是下次再说吧。
阮宁收回到了嘴边的话,疲惫地靠在了陆鼎的胸膛中,任由困意肆虐。
望着阮宁被陆鼎抱在怀中安然入睡的模样,裴子卿轻轻撇过头去,一束墨发垂下,竟然转眼间变成了银白色。他的薄唇紧抿,虽然一言未发,可暗淡的眸光却无法遮掩住哀伤。
那个人回来了,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可是这一回,她的眼中却已经全然没有了他。
若是在从前,他求之不得,可是现如今……
裴子卿咬牙,再一次抬手,毫不犹豫地将那缕变白的青丝狠狠扯掉,剧烈的刺痛从头皮传来,他却无动于衷。
因为没有什么,能比得过那时的痛。
白发从指间坠落,被清风卷着飘荡向四处,如同他此刻被割裂零碎的心……
……
脏兮兮的镣铐被呈了上来,空气中霎时间便氤氲起一股血腥的味道。
“哗啦!”
奉翎拂袖,托盘中的东西立刻被扫到了地上,铁链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响。
“王爷喜怒!”铠甲还未来得及褪去就来复命的将军惶恐地跪倒在地:“那个探子虽然被人救走,可是已经受了重伤,应当活不了几日了!”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奉翎冷笑,狰狞的银质面具仿佛嗜血的凶兽。
“微臣不敢,是微臣无能,才会丢了人,恳请王爷给我……给我机会,让我将劫人的敌军,一并抓获!”将军瑟瑟发抖地说完这句话,就忐忑不安地看向奉翎,眸光中满是恳切的神色。
奉翎却是无动于衷,眸光扫过那锁链处的切口,嘴角扯出一抹极冷的弧度:“就凭你,才不会是她的对手。”
他?
将军疑惑地抬起头,听王爷这口气,似乎是知道劫人的匪徒是谁?
“没用的东西!”奉翎冷哼一声,然后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带下去吧。”
闻言,那将军双膝就是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饶命,饶命啊!求王爷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
“会”字还未出口,将军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一凉。
他伸手摸过去,却是热的,滚烫的鲜血立刻将手掌浸染成鲜艳的红色。
不等他想明白这血的来源,那还穿着铠甲的身体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堂内的其余人皆吓得半死,直到奉翎拂袖离去良久,才有护卫哆哆嗦嗦上前收敛尸首。
有人抱怨:“王爷这些日子是愈发喜怒无常了。”
有人应声:“谁让这人将事办砸了,虽说可怜,但也该死。”
王管家从堂前经过的时候,这番对话恰巧入耳,他立刻板起脸来训斥:“闭嘴!若是日后谁还敢在背后非议王爷,规矩伺候!”
众人连忙噤声,小心翼翼地将尸身抬了下去。
王管家眸光从死人面上匆匆掠过,顿觉头痛。
竟然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史,怕是又要被宋家那个老东西参上一本了。
罢了罢了,谁让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动了不该动的人呢。
王管家啧啧叹气,只怕这人至死都不清楚自己的真正原因。
差事办砸是其次,伤了王爷心尖尖上的人才是真啊……
王管家望着厅堂内那被喷了满墙满地的鲜血,无奈叹气。
看来又得请人再刷一遍了。
“砰!”
书房的门被重重合上,紧接着便从里面传来了刺耳的瓷瓶碎裂声。
守在书房门口的仆妇小厮们一个个都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动也不敢动上一下。
芙蓉郡主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皱眉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郡主还是改日再来吧,王爷今日心情不大好。”小厮好心的提醒,可芙蓉郡主却并不领情。
“我不管,我今日找表哥有要紧的事情!”芙蓉知道奉翎一向喜怒无常,但平日里多少也会给他姨夫,也就是自己的父王寿王面子。
语毕,芙蓉就干脆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就被这犹如暴风雨席卷过一般的场面吓着了。
只见满地都是纸本还有瓷瓶的碎片,上等的砚台也被摔翻在了墙上,将雪白的墙壁染上了大片的黑色墨汁,最可怕的还是那摆满了古籍典藏的书架,此刻已经被暴力拆得几乎散架,上面的珍本孤本散落了一地,狼狈不堪。
这……这是遭了贼不成?
芙蓉望了一眼这连下脚地方都没有的书房,抬眼便看到了角落里蹲坐成一团的奉翎。
芙蓉皱眉,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奉翎这般模样,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将脸埋在了膝盖中,银色的面具摔在一边。
“表哥?”芙蓉怯怯地开口,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好奇。
这还是第一次,她见到表哥没有戴面具的样子。
从她记事的时候起,奉翎就一直带着这张冷冰冰的面具,她一直不清楚缘由,后来还专门问过父王。
当时父王告诉他,这是因为表哥的生母跟她娘一样,都是异域之人,而她运气好一些,更肖父亲,表哥却不同,同母亲极为相似。
大夏的子民,是不会接受一个拥有异族血统的皇夫的。
那时她还替表哥愤愤不平过,毕竟她的表哥是那么优秀,最后却要委身成为女帝的后宫中人。
再后来,靖文女帝死了,而表哥脸上的面具,更是从未再摘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