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抬眼，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奉翎担忧的目光。
“傻丫头，哭成这样，可真丑。”奉翎无奈地开口，却见到阮宁破涕为笑。
“真的么？你说会想想，是因为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阮宁第一次觉得自己幼稚的像一个孩子，居然会问这样傻的问题。
奉翎看着眼前的人，瘦削的身子，清秀的小脸，跟记忆里那人英气的眉眼全然不同，可是他竟然似乎也已经慢慢习惯了。
他突然想起来裴子卿那日问他的一个问题。
你觉得她会开心么？
十三年了，自她死后，他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这大夏江山，他动用禁术养魂，等着她三魂七魄俱全归来，他甚至还不惜为此给裴子卿种下了那样恶毒的诅咒。
他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知道这一切是否会开心。
他只想要她回来，因为这十三年的日日夜夜，都太难熬了。
奉翎眼中的困惑终究蔓延成无尽的痛楚，最后化为一声绵长的叹息：“阿宁，我想你开心。”
“不要叫我阿宁了，我叫阮宁。”阮宁倔强的开口。
奉翎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头顶：“太丑了，快去洗把脸吧，都哭成花猫了。”
阮宁果然乖乖听话，只是洗脸的方式不敢恭维，奉翎眼见着她大大咧咧地捧一把水胡乱抹在脸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撸起袖子亲自下手，替她打湿了帕子，然后轻柔地在她脸上抹净。
阮宁顿时惭愧的有些无地自容，但还是咳嗽一声强撑着面子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就你那粗鲁的力道，也不怕蹭破皮了。”奉翎不客气地送了她一记白眼，一种微妙的气氛维持在二人中间。
阮宁突然觉得他们就像是两个刚吵完架的小情侣那样，小心翼翼地跟对方和好。
奉翎替她洗干净了头脸不说，还硬把她按到了铜镜前，拉开上面的妆匣，里面胭脂水粉发钗首饰竟是一应俱全。
“这……这也都是你的？”阮宁不禁咋舌。
奉翎微笑：“是啊，每年我都会来这里几次，打扫干净，燕京城最流行的水分花样，这里应有尽有。”
“你又不是女孩子，收藏这些做什么？”阮宁拿起水粉盒子一瞧，果然都是簇新。
“也许是因为想着有一天，会有个女孩子来，用到这些吧。”奉翎笑容宠溺，竟是替阮宁上起妆来。
“骗人，方才你还说，这条裙子，是你以前穿过的。”阮宁撇嘴，男人的嘴，果然都是骗人的鬼！
“是啊我儿时却是穿过跟这件一样的，不过你这件，却是我特意找人重新做的，不然怎会如此合身。”
“你？”阮宁气结，她就说这么天底下会有如此之巧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做女装大佬啊？”阮宁歪头看着奉翎，眼中满是不解。
“呃？女装什么？”奉翎显然也对阮宁的用词很是新奇。
阮宁并不打算掩饰，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跟他心中“阿宁”截然不同的人。
“就是说男扮女装的意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难道这是你的癖好？”
“那倒不是。”奉翎摇头：“从前长乐殿不准外男轻易入内，我便想了个主意，悄悄打扮成宫女的样子混了进去。”
奉翎一边说，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
她坐在案前看着奏章，他却偏要捣乱，一会儿打翻了墨汁，一会儿弄掉了书架上的古籍，可她却总是视而不见。
最后他气急，干脆放飞了笼子里西虏进献来的一对儿朱鹮，她一怒之下让云宫令将他拖到殿外去打板子。
他求之不得，这顿板子之后，他就有借口称病让她来探望了。
只不过那顿板子终究也没能打成，因为裴子卿说放飞了那对儿鸟儿也好，还了它们自由。
奉翎的眸光沉了下来，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穿过女装做这样傻的事情，可他终究不是一个大度人。
不仅不大度，还很记仇。
所以现如今看着阮宁的这副装扮。
嗯，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吧，不过怎么伺候人的，反而还成了他自己呢。奉翎认命地抬手，为阮宁描摹着她的黛眉。
罢了罢了，谁让他看上的这位，是个打仗虽然很厉害，却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笨蛋呢。
阮宁听着奉翎的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是啊，她才认识他多久呢，怎么比得上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
不过没有关系，她不会再嫉妒了，她要好好做自己，让他不要再将她当做是那个“阿宁”的替身。
“奉翎，你真是人妻设定啊！”阮宁看着铜镜中带着妆容精致的少女，一时间竟是都没能认出来是自己，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人妻？”奉翎咀嚼着这两个字，不明所以。
“别人家的妻子当然都是最贤惠的，”阮宁笑嘻嘻地开口：“所以我们摄政王大人真是贤惠端庄，人妻典范。”
“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都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奉翎惯例地敲了敲阮宁的脑袋，这一次却被她调皮地捉住了手指。
“我还装了很多东西呢，你若是想知道，我日后都一一告诉你。”
她要坦诚，她要活出自己的样子来，她一定要慢慢地讲给他自己的故事，然后让他信任自己。
让他的世界里，慢慢有她的一席之地。
“好啊，只要阿宁开心就好。”
奉翎突然不太去想思索那未完成回魂之术了，其实这个不记得从前的阿宁也很好。
因为她不记得从前，那么也不会记得……裴子卿。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奉翎却没有办法控制这个念头在脑中肆虐。
眼前的阿宁，虽然不是从前的样子，可是却亲口对他说了喜欢。
“我开心啊，你还说要以身相许呢，若是能娶如此贤惠的夫君，我当然开心！”阮宁渐渐渗透出了光彩，她看着奉翎，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突然站起身来，亲上了对方那柔软的唇瓣。
跟想象中的一样香甜。
阮宁脑海里想起来在部队时听战友们夜半讲起的那些个荤段子，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登徒子，不对压迫着对方的呼吸，笨拙地伸出舌头想要去侵占对方的全部。
这是一个霸道的强吻，像是野兽征服配偶，像是将领出征一般攻城略地。
阮宁双手拦住奉翎的脖颈，踮起脚将自己全身心都奉献出去。
请记住我。
她在心底默默呼唤。
记住我，而不是那个“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