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走了芙蓉这个小麻烦精的奉翎本想去看希宁，半路却被王管家拦了下来。
“王爷，司徒五爷求见。”
奉翎面具后的眉峰一挑：“他？也是，想必他是应该有些事情向我交代，让他来见我吧。”
王管家得了命令，这才立刻去了。
不多时，司徒五爷便被带了过来。
“见过王爷，”司徒五爷恭敬地行了一礼，半晌才斟酌着询问道：“也不知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女儿怎么样了，我听人说，她可是开罪了王爷？”
奉翎莞尔一笑：“你这叔叔何时做的如此称职了。”
司徒五爷自然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是瞒不过奉翎的，干笑着打了两声哈哈：“咳咳，王爷，实不相瞒，我那侄女刁蛮任性，着实难缠得很，只不过我大哥当年就留下了这么一个血脉，我们家那个老东西犟得很，从来都只认嫡长，所以那小黄毛丫头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若是真有个好歹，我就怕……就怕老家伙动了真怒，搅扰了王爷就不好了。”
若是可以，他管司徒清月是死是活，只是现如今老东西还在，司徒清月在他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奉翎倒是不在乎，他只怕要被剥下一层皮来。
“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打算让本王将她完好无损地送过来了？只可惜，她人现在何处，本王也不清楚，若是司徒五爷等得起，我自然会派大理寺的人去好好查一查。”
这就是没死了的意思了，司徒五爷稍稍放下心来，陪着笑脸道：“王爷说的是，那就劳烦您费些心思。”
只要没死，老爷子问起来，暂时推到奉翎的身上就是了。
只是司徒五爷这一口气刚放下来，就听奉翎问道：“说起来，本王倒也有个人，想要问问你。”
“咯噔”司徒五爷的心在听了这话后猛的一沉，皱眉道：“王爷是想要问，之前您让我保下的那个小丫头吧？”
司徒五爷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他找来过这么多纯阴命格的女孩子，奉翎也从未过问过一句，可单单就这一个，奉翎却专门下令将她保了下来。
可人数摆在那里，幸好他灵机一动，想到他那个侄女身边有个丫头也是同样的命格，这才正好给补上了。
只可惜……司徒五爷叹了口气：“王爷，那丫头我本来也是要放的，只只不过她命不太好，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若是被人知晓地宫中的那些事，我们岂不是……”
“竟然这样……”奉翎也顺势轻叹出声。
“是啊王爷，若是被人顺藤摸瓜地查出来此事，怕是对您的名声有损。”
奉翎的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值钱，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个秘密轻易被别人泄露出去的。
“你想得很周到。”奉翎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介意这些，恰恰相反，他的名声越差，百姓们才会越期待靖文帝。
只不过……若是这件事深究下去，令人查出来靖文帝死而复生的禁术，怕是对阿宁的名声有碍。
这样的帝王，百姓们只会畏惧，只会视她为妖邪。
“既然如此，就处理掉吧。”奉翎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怜悯，他之所以过去想要留下草儿，是因为阮宁的在乎。
不过现如今阿宁回来了，却好像没了身为阮宁时的那段记忆。
刚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奉翎不是不是失落的，不过很快他也释然了。
巫族的禁术如此妖邪，阿宁能够回来并且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已经是大幸，至于那段记忆，相信她总会慢慢想起来的。
司徒五爷观察着沉默的奉翎，见到他并没有动怒的意思的，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
其实那个小丫头片子跑了，说起来他到现在都觉得有些蹊跷，他们的牢房连钻出一只耗子都难，怎么会把人带出去，想来救她的人，功夫十分了得。
不过这件事情若是说了，奉翎只会责备他办事不利，司徒五爷思来想去，便有了一个最阴毒的主意。
眼下见到奉翎对他的处理结果满意，便趁热打铁道：“王爷，我还有一个想法。”
“哦？说来听听？”
“您之前也瞧见了，赎场开赛的第一日，唐大人就惨死，后面那些日子……因为那个混账……咳咳，因为那个阮三公子的搅局，一直都毫无起色，加之之前的骚乱人又都被放了，这一次开赎场，我真是赔了个底儿掉……”说到后来，司徒五爷捂着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这倒不是装假，他着实很心疼自己那白花花的银两。
“所以？你是想要本王赔偿给你了？”奉翎不以为意。
“那倒不是，”司徒五爷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开玩笑，拿奉翎的钱，他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是：“我只是觉得这一届的人屠场着实令人扫兴，倒不如来个更刺激点的，也好宽慰宽慰我的那些大主顾们。”
奉翎斜睨了他一眼，冷笑：“怎么，私刑买卖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司徒五爷倒抽了一口冷气，忙不迭地跪了下：“王爷，冤枉啊，小人当初为何会抓那些女孩儿来，王爷您是清楚的啊。”
“呵……别在我这里装傻充愣，每年人屠场里失踪的那些人都去了哪儿，你比我要清楚，他们要么是被你卖给了仇家动用私刑，要么被当成货物用来笼络你的那些个主顾，更有甚者……”奉翎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当年宋氏的第一美人儿，宋家那位四小姐去了何处，不如你仔细与我说说？”
司徒五爷身子一歪，差一点没能跪住，心里已经恨得不行，面上却仍旧要赔小心：“王爷，这些腌臜事情，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宋四小姐，她毕竟只是个庶出，想来宋家不会追究，小人知道做什么都逃不过王爷的法眼，还烦请您高抬贵手，好歹给我留一条活路。”
奉翎冷哼一声：“是，她的确只是个庶出，可若是宋家的人知道自己的血脉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又给什么人做了玩物，你觉得宋家可丢的起这个脸面？”
“王爷说的是，”司徒五爷忙不迭地磕头：“小的知错了。”
奉翎给完了下马威，这才重新问道：“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司徒五爷惶恐的吞了吞口水，也没了方才那指点方遒的气势，毕恭毕敬地答道：“小的只是想，若是可以，不如将无念山残存的这些屠手们赶到山顶去，眼看不久就要入冬了，山……山顶常年积雪……与屠手们而言，着实……着实也是个挑战。”说到这里，他见到奉翎的眼刀冷厉地扫来，不由得更加结巴：“小的，小的也是觉得，既是比赛，自然……自然要有些挑战，艰难一些，才更精彩。”
“精彩？”奉翎轻笑：“司徒五爷觉得若是你也参与其中，是不是就更精彩？”
这下司徒五爷再也没能稳住，直接瘫软了下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气若游丝地回应道：“小的知错了，这件事情，是小的想的不够周到。”
想当初他答应过阮宁，要放了那些人，他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虽然他心中也清楚，这里面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有些人不愿意看着那些人活，可这也算是她做阮宁的时候，问自己要的最后一个请求了。
奉翎正想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倒是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奉翎侧眸，只见一袭黑色斗篷的人影缓缓走来，松软的斗篷将她的眉眼全都遮住了，只露出一个瘦削的下颌，奉翎眸光一亮，惊喜道：“阿宁，你能动了？”
希宁唇角带着一抹笑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反软倒在地的司徒五爷：“我听小十三说，许多人之前都被赎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些罪大恶极的犯人，你也知道，人屠场在打大夏这么多，早已根深蒂固的成了一种文化。”
奉翎皱眉皱眉，没有想到希宁会如此说。
他本想诘问一句当初是你说的，每个人都应当死得其所。
可是很快他便意识到，眼前之人，怕是已经不记得那时所说的话了。
以靖文帝的立场，来看，阿宁说的的确有道理，有些时候，规矩就是规矩，当然要比那些奴隶的命要重要。
虽然如此想，可奉翎却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办吧。”
司徒五爷闻言惊喜地看了一眼那个突然闯入的神秘人，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她的话竟然在奉翎这里如此有分量，司徒五爷偷眼打量着，可却还是没能看得清楚那人斗篷下的脸。
不过好歹这件事情算是成了，司徒五爷心中暗暗惊喜，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四周。
已是秋末了，树叶也已经有了泛黄的痕迹，很快这山中的食物就会变得紧缺起来，那些屠手们只有登顶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到底谁才是上苍的宠儿。
他想看，他的老主顾们肯定更加期待。
“谢王爷！”司徒五爷兴奋地给奉翎行了一礼。
奉翎并没有去理会他，而是去扶着那人走回了马车：“你才刚好，还是好好修养，不要出来。”
希宁握住了他的手，指尖依旧冰凉的不似寻常的人：“我没事，翎儿你放心。”
奉翎被她这温柔的语气所安慰，并没有再去深思这件事情。
也罢，既然是她做的决定，那他成全就是了。
……
火光渐渐将眼前之人的身躯吞没，阮宁看着那苍老的身躯渐渐化为一片灰烬，空气中弥漫的再也不是那人身上带着的淡淡药香，而是焦臭的烟尘味。
原来人死之后就是这么丑陋的样子。
阮宁突然有些庆幸前世的那个阮宁葬身大海，虽然喂了鱼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总归也为大自然做出了点点贡献。
不像地宫中的那一具尸身，被长久地用那些无辜少女们的鲜血所浸泡。
啧……真是不够环保的。
阮宁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裴子卿的尸身渐渐变成用手能够捧起的骨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装进了布包里装好。
心灵手巧的月奴用柳条编出来一个小匣子，阮宁便将那裹好的骨灰放了进去。
至于另外一具洛影的尸身……
“就地埋了吧。”阮宁叹了一口气，准备出去寻找挖土的工具。
月奴看了一眼阮宁放在角落里的骨灰，皱眉问道：“那裴先生呢？你打算将他葬在哪里？”
“西虏。”一个令月奴无比意外的答案。
“你说什么？”月奴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西虏，他的家乡，他一直想要回去的地方。”阮宁回答的斩钉截铁。
前世她还是希宁那会儿，这一直都是裴子卿的期望，可是她让他失望了，可笑她打算成全他的时候，他却已经死了。
阮宁突然有些感激前世在枫叶小队里的那一段经历，期初找回记忆的时候，她还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跟她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现如今她明白了，老天爷想要让她学会“牺牲”这两个字，前世她不懂，所以固执的守着父皇留给她的天下跟奉氏斗，甚至自私地将裴子卿留在身边，一切的一切，都是对她贪心的报应。
虽然不知道现如今占据她原本身体的是什么孤魂野鬼，但是既然来了，那就替她好好做下去吧。
她累了，父皇交给她的江山，她不想守了，也守不住了。
阮宁叹了一口气：“我出去找些工具还有吃的，你等我。”
月奴却是不肯，执意跟了上来：“我陪公子一起。”
阮宁拗不过他，只好将他带在了身边，路上还忍不住纠正：“别再叫我什么公子了，你也瞧见了，我其实不是个男孩子。”
谁知月奴一点也不意外，笑道：“我就说天底下怎么会有公子这么漂亮的少年，既然是女孩，那就对了。”一边说，还一边如过去那边水蛇似的缠上了阮宁的手臂。
阮宁无奈苦笑：“你说的是你自己才对吧。”
“不啊，就是公子，公子可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中，公子就是西施呢……”
伴随着他的嬉笑声，少男少女挽在一起的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