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慎言!”聂政听芙蓉郡主的口气,仿佛奉翎这一刀是多么宝贵的恩赐,忍不住出声制止。
芙蓉郡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又没有说错,司徒公子,你这算是因祸得福,若非这伤是王爷赐的,你哪里会有如今的待遇,呵,要我说啊,这天下都快成他们墨家的了!”
芙蓉郡主心中有气,也不知道表哥是不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神了,竟然纵容她将那么多学子都关了起来。
因为不清楚那探子的伤在何处,于是索性将身上但凡有一点伤口的人,不论大小,全都被抓起来关在了后院,而且今日京兆尹大人也来了,据说是要送去京中牢狱中审问。
“怎么会这样?”阮宁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她以为那个冒牌货只是冲着她来的,可是现在事态的发展,显然已经在不可控的范围了。
面对芙蓉郡主的指责,聂政也是眉头深锁。
陛下似乎对他已经失去了信任,这件事情竟然半点也没有跟他知会,这次被抓的学子里,有不少都是官宦子弟,若是被他们的家族知道了这件事情,定会引起一番动荡。
想到这里,聂政觉得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告辞:“司徒公子已经醒来,在下这就去回王爷那里复命了。”
见到聂政要走,芙蓉郡主也果断坐不住了,也跟着起身告辞:“司徒公子,我也明日再来探望你,这些药材你留着,补补身子。”
芙蓉示意贴身的婢女将礼盒递了上来,阮宁心中暗笑,这小丫头做戏,还做的挺足的,搞得真跟就是来探病自己一样。
丫鬟将礼盒送了过来,阮宁见到这丫鬟的脸不由得一怔。
居然是寻寻,那个被芙蓉从人屠场里面赎出来的姑娘。
其实阮宁的本意是想要赎草儿出来的,可是最后却没了草儿的下落。
想到草儿,又想到草儿的父亲是胡丁元,阮宁无奈扶额。
这又是一笔烂账。
“公子,寻寻的药煎的极好,这些日子,不如就让寻寻留下来照顾公子吧。”小女孩儿现如今身量已经长高了一些,看起来有些大姑娘的姿态了。
“不用了,耗子的药煎的也很不错。”阮宁并不明白寻寻为什么会突然自告奋勇的来自己身边,不过她现如今是个麻烦体,还是离自己越远越好。
寻寻咬了咬唇,似乎很失望的样子,跟着芙蓉郡主走了。
林檎真笑着打趣:“看来司徒公子还真是不解风情啊,小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都不肯收。”
阮宁老脸一红,忍不住瞪了林三公子一眼,这厮,都是这么一副浪荡模样,还当人人都是他一样处处留情么。
陆鼎听了这话,却是看了一眼寻寻的背影,又若有所思的看类一眼阮宁,破天荒的并没有插嘴。
陆鼎贴身伺候的小厮拂时却是在这会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快步走到陆鼎身边耳语了两句。
“什么?”陆鼎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你是说宝珠的哥哥也被抓走了?”
齐宝珠的哥哥,难道是齐家的人么?
陆鼎立刻站起身来,一边跟着拂时向外走去一边不忘了安慰阮宁:“十三弟,你好好养伤,我有事,就先走了,你若是再遇到那些不讲理的云金卫,就跟他们说让他去找我理论。”
陆鼎这一走,屋子里便是瞬间冷清了下来,林檎真自然也要准备告辞。
阮宁却是赶在他走之前开口问道:“林三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到底有哪些人被关起来了?”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林檎真一脸困惑:“难不成是怕王爷追究这件事情么?这点你放心,聂大人将你从鼓楼里带出来的时候,你受了伤,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阮宁摇了摇头:“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过了。”
林檎真正准备迈出去的步子就是一顿:“过了?”
这个词他觉得挺新鲜的,自古以来,帝王之业,何曾听过什么过了的说法。
他只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现如今云灯大师的弟子查别国安插的探子,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奉翎也默许了她的所作所为,司徒枫居然敢说“过了。”
“哦,是怎么个过了法?”林檎真在屋子里踱了几圈,似乎不听到阮宁接下来的话就不准备出去了。
“方才听芙蓉郡主的意思,这次似乎抓了许多无辜的人。”
“那又怎样呢,毕竟这探子就混在这些人当中,若是不抓出来的话,该如何交差?至于那些人,唉,只能可怜他们倒霉了。”
“林三哥是这样想的么?”阮宁抬头看了一眼林檎真,一双麋鹿一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其中的含义似乎对林檎真的话很是不认同。
“不然呢?”
“林三哥可有想过,今日这样的祸事到他们的头上,你叹一声他们倒霉尚可,但若是明日这样的祸事落到我们自己的头上呢?”
林檎真一怔,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阮宁的话。
“不善为斫,血指汗颜。巧匠旁观,缩手袖间。”阮宁轻声念出这一句诗来。
林檎真笑了,他当然知道韩愈这首诗的意思。
不擅长砍削的人弄得手指流血满脸是汗,可技术高超的工匠却缩着手,置身事外,后世人们常用袖手旁观来概括这四句诗。
阮宁说起这个,是在说,他现如今的心态,是准备袖手旁观。
“十三弟说的不错,对于他们而言,我也顶多是施舍一点点怜悯罢了,毕竟引火烧身,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对么?”
“林三哥说的不错,可是我也有一个担心,”阮宁抬起头,扬起的脸上带着一个有些凄凉的笑容:“我担心这世上多的都是林三哥这样的聪明人,引火烧身,火只要不烧到自己身上最好,可若是有朝一日,四周皆是荒芜,这把火再无处可烧呢?”
林檎真的心猛地沉了下来,看向阮宁道:“十三弟言过了吧,即便是上头想要发难,总也须得些理由才是。”
“是啊,是要有理由的,受伤的探子,多好的理由啊,不论伤口大小,不论新伤旧伤,一律关起来问话。”阮宁的笑容满是嘲讽:“林三哥觉得,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