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一次同夏夏见面的经过并不愉快,可是阮宁却没有料到那竟然是她们见到的最后一面。
她上前走了两步,丝毫没有避讳那具尸体腐烂不堪的丑陋模样。
从前作为特种兵,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四肢不全的,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可那时她的心情中只有深深的遗憾和惋惜,但这一次,面对冉夏那已经完全辨别不出生前漂亮模样的脸,她只觉得痛恨。
脑海里浮现出这一世跟夏夏初见的样子,那时她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姨娘,不顾一切地闯入摄政王府,毅然决然地替自己挨芙蓉郡主惩戒的鞭刑。
这一世,她甚至还没能有机会告诉夏夏自己回来了。
阮宁的拳头不由得攥紧,她伸出小拇指,像儿时那般轻轻勾了勾尸身那已经严重变形的小拇指。
这是从前她们约定时常用的手势,阮宁咬着牙,在心中默念。
放心吧夏夏,我一定会找出陷害你的凶手的。
此时此刻尸体的手指温度一片冰凉,如同阮宁现如今被冰封的心。
阮宁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再次睁眼时,那心底的寒意已经蔓延到了眼角眉梢。
奉翎看着阮宁此时此刻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阿宁既伤心又愤怒,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蓦地,奉翎的眸光瞥到了阮宁同尸体握紧的手上,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是什么?”奉翎骤然开口,将阮宁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阮宁闻言也不由得低头,只见那尚未完全腐烂掉的掌心中出现了一团模糊的血迹。
阮宁连忙伸手抹干了眼中的泪痕,定睛向着那团血迹细看下去。
那一团血迹大约在户口的位置,似乎是夏夏临死前用手指用力抠着自己的皮肤,艰难地完成的。
血迹模糊的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字,阮宁只依稀瞧见一团大片的红。
“快,快拿纸张和帕子来!”阮宁连忙开口,早就准备在一旁的福安立刻将阮宁需要的东西递了上来。
阮宁二话不说,便先拿干净的宣纸将冉夏手上模糊的血迹印了下来,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将血迹一点点擦干,果不其然,在脏污和血迹被抹掉之后,肌肤上指甲留下的痕迹终于清晰可见。
“当!”
黄昏的晚钟被重重的敲响,阮宁在这阵阵钟鸣声中,眸光始终盯着冉夏手上留下的痕迹,似乎已经从那毫无规律所巡的图案中,看出了一丝丝端倪。
戊时最后的一声钟声里,阮宁猛地抬起了头,原本饱含着泪光的眼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
“你确定看到的是司徒枫?”黑衣女子突然从椅子上惊坐了起来,声音比起平日里的温柔多了十分的严厉。
伺候的婢女本能地缩了缩肩膀,点头道:“是奴婢亲眼所见,除了聂大人同王爷进过后花园,即只有那位司徒公子而来。”
“司徒枫,为什么会是他?”墨隐忍不住咬牙:“是谁带她去的?”
婢女迟疑地看了墨隐一眼,见到对方似乎是有动怒的迹象,才忙开口道:“奴婢瞧着,好像是聂大人带她来的。”
她这句话说得其实并不是实话,她一个没有功夫在身的小宫女,这样偷听自然会被聂政这样的高手发现,面对聂政,她瞎嘚瑟瑟发抖,不敢隐瞒,于是就将墨姑娘的吩咐一五一十同聂大人说了。
没想到聂大人平日里看着冷冰冰的,关键时刻却并没有难为她,只说要她照旧回去向墨姑娘交差,只是将司徒公子带来的这件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小宫女不知道为什么的,但聂政卖了她的恩情,她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更何况福安公公也罢,聂大人也罢,不都是王爷的人们,又有什么分别。
她却不知道,这两个听在墨隐的耳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墨隐听到找来司徒枫的人是聂政,便不由得暗暗将心放了下来。
前几次的事情聂政多少跟自己透露过一些,这个司徒枫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货色,小十三想要找她来推测一下凶手,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墨隐的嘴角划过一抹得色。
冉夏现如今死了,她生前贵为圣女,自己作为她的挚友,自然应当尽职尽责地替她处理好后世。
一旦这送葬的队伍成了,便也能借此机会,将千面佛那只烫手的山芋一并扔了。
墨隐的算盘打得霹雳啪啷响,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抓起桌上的辣椒面,然后用力揉进了眼中。
“嘶!”墨隐被刺激的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眼眶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起来。
她顶着那仿佛被烈火炙烤的眼睛,眼泪瞬间如同开闸的洪水,无可遏制地流了她一脸。
很好,这样才像是失去好友的悲恸模样。
墨隐做好这一切伪装,带着身边的额随侍俾女,故作一副着急的样子,风风火火地赶往她才离开乜有多久的后院。
然而等她赶到的时候,后院已是空空如也,只有那凉冰冰的地面上,还有尚未完全擦净的干涸血渍。
墨隐皱了皱眉,正想着自己借此机会如何质问奉翎,却不想奉翎竟是从前方走了过来。
“我就知道阿宁一定会过来,”奉翎叹了口哭泣,漂亮的手指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似的拍了拍墨隐的头。
如此亲昵的行为,没有丝毫的芥蒂,墨隐放下心的同时,也莫名的多了一份更深层次的渴望。
“那具尸身着实有些骇人,想必你也听说了,死者……是前任圣女,冉夏。”奉翎说完这句话,觑眼打量着墨隐此刻的表情。
“真的是夏夏?”墨隐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伸出手主动地握住了奉翎的手,似乎依旧觉得不足,身子向前倾了倾,一副在寻求怀抱与安慰的样子。
“是,虽然现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是以我才命人将她的尸骨暂且收敛起来,怕你见了伤心。”奉翎淡淡的开口,虽然并没有抽出被墨隐握着的手,但是却也并没有更为亲昵的动作。
“你应该让我见夏夏最后一面的,我没有想到,她……她是怎么死的?好端端的,为何尸身会变得那般骇人,翎儿,你一定要让我见见夏夏的尸身,我要替她找出凶手报仇雪恨!”
墨隐入戏很深,那痛恨的神情也不是装假。
奉翎闻言只点了点头:“我就知道阿宁定会如此,罢了,我这就安排人,让他们将圣女的棺椁送到你的禅房中去,我知道,你的定会舍不得他。”
“啊……”墨隐一怔,她万万没有想到,奉翎居然会这样说。
送到她的房间里,一副棺材……难道是要让她日夜相对么?!
一阵夜风吹过,凉飕飕的钻进墨隐的脖颈中,只让她觉得阴风阵阵,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