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怡薰足足在阮宁房中足有一个时辰，从一开始说话颇多顾忌，到后来完全放下了戒心，将自己小女儿家的所有心事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将给了阮宁听。
阮宁也并不嫌烦，有阮怡薰在，这漫漫长夜也变得温暖起来。
阮怡薰还讲了许多她比较感兴趣的故事，比如从前顽劣不看就知道闯祸的阮衍还有刁蛮任性的阮怡淑两个这一年来潜心向佛，上次见面几乎快要让她认不出来了。
阮怡薰说到最后，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如果三哥现在回来就好了，现在四哥哥还有四姐姐都很好，再也不会欺负他了。”
阮宁静静的听着，拍了拍阮怡薰的头：“七妹妹也不必太难过了，你三哥肯定是希望你想起他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阮怡薰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五姐姐你早些休息！”
阮宁从桌上抓了满满一把的糖果零嘴儿塞给了阮怡薰，笑道：“好，等日后我定会叫薰儿进宫来玩。”
送走了阮怡薰，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阮宁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意，伸手摸香桌案上方才阮怡薰送她的那个香囊。
方才还完好无损的香囊此时此刻却是从中央被剖开出了一个狰狞的裂口，里面装着的香草此刻也全都散落出来，十分狼狈凌乱。
阮宁的笑容也立刻僵硬在了唇角。
身后旋即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没想到，当年堂堂的靖文女帝，现如今却享受这种凡夫俗子，小女儿家的甜蜜，啧啧……”
来人的声音中夹杂着对阮宁的不认同和嫌恶，听得她眉头不由得越锁越紧。
她猛然回头，只见曜星一身雪白色的衣袍，在这红色喜庆的室内看着格外惹眼。
“没想到，你还是找上门来了。”
阮宁抬眸打量着曜星，眼中带着一丝意外和无奈。
“是啊，你以为长乐殿内的宫人忙来忙去，我就会上当了么？”
曜星冷冷一笑：“如若是从前的靖文，当然会选择长乐殿，可是阮宁，却不会。”
“是么，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了解我？”阮宁提起桌上那被毁坏的香囊，眼中写满了惋惜：“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曜星轻笑：“一个小姑娘毫不值钱的心意罢了。”
曜星说到这里，似是对阮宁的真情实感嗤之以鼻。
“看来，你也就是用这种廉价的手段打动了我那愚蠢的哥哥，让他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护着你。”
阮宁将破了的香囊收进了怀里，面对曜星这般傲慢的态度，也并不生气。
“你可真是令我失望啊。”曜星目光如炬地盯着阮宁：“明明有可以大做文章的身世，还有可以依仗的忠仆，你居然心甘情愿地做奉翎的王妃，可笑，真是可笑！”
“看来，你远比我想象的要了解的更多。”阮宁抱着肩膀端详着曜星：“看来你安插在裴子卿身边的人还真是给力，不过她人呢？”
奉翎回京之后，阮宁曾问起墨隐是否还在奉九夫人的身边，奉翎却说墨隐已经死了，至于是什么缘故，如何死的，奉翎直说一概不知。
所以她这次开口，就是想要试探一下曜星。
曜星皱了皱眉，立刻警觉起来。
墨隐失踪的十分蹊跷，突然就没了消息，他一度怀疑是奉九夫人那老妖婆下来的手，但是却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不过幸好这个棋子知道的有限，即便是废了，也无伤大雅。
阮宁见到曜星不答，便故意继续出言激怒他道：“该不会是你连这一点廉价的手段都不屑于去用，所以别人干脆都弃你而去了？”
不得不说阮宁这一句话如同一柄箭矢，直刺入曜星的软肋。
他原本还挂着笑意的眼角划过一抹阴狠，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阮宁：“弃我而去？如他们这种废物，都只有被我丢弃的份儿！”
“所以月奴也是么？因为当了你的路，即便是血脉至亲，也会被你毫不犹豫地清除掉？”
阮宁这句话问的又快又狠，压根不跟曜星任何喘息的余地。
“你懂什么！”曜星咬牙：“是你跟奉翎害死的他，如若不是奉翎让他进无念山，如果不是他为了救你，他当然不会入了我的圈套。”
“这是强盗一样的逻辑。”阮宁无奈的摇了摇头，怒极反笑。
“我现如今算是明白了，”阮宁一边说，一边看着曜星道：“你这种人，恐怕就是天生没有共情能力的反社会人格。”
她从前办过不少特殊的案件，其中也不乏那种连环杀手，在做犯罪心理画像的时候，也听相应的专家对此分析过一些。
所谓共情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具备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还是一种很高级的能力，一般情况下跟原生家庭还有成长环境都分不开。
就好比曜星这样，从小因为蒙受诅咒的阴影，被母亲藏起来见不到天日，所以心里渐渐扭曲，在他看来，这世上的一切都于他只有两个字“亏欠”。
“你自己不幸，所以你就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我以前不理解你这么做，不过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了。”阮宁微微一笑：“你就是想要别人也活得不痛快，你才会觉得痛快。”
“那又如何？”曜星对阮宁的指责丝毫不觉得羞恼：“这世上，原本就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我原以为我哥哥的眼光不错，却没有想到，一个奉翎，就让你迷了心智。”
曜星恶狠狠地一拍桌案，整个桌子都是一阵颤动。
“我放出这些谣言，你非但不制止，还任由那些贱民去议论，真是可笑，你以为你这么做，他们会感激么？！”
“那在你看来，我应该怎么做？”
曜星冷哼：“杀！一个不留！”
“这种墙头草，人云亦云的东西，当然要杀个干净！”
阮宁耸了耸肩，这个答案还真是不出她的预料。
“杀了他们，难道就能彻底杀尽这些谣言了？”
“那又如何，想要让他们臣服，就只有恐惧！”
“那还真是可惜，我没这么选择。”阮宁敛眸，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犀利起来：“说吧，你今夜来，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