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适请裴珉和杨心怡吃饭,还是在李延宠大宅对面那家馆子。
杨心怡努力调整好情绪,强迫自己不想李延宠,不往对面的大门洞张望,专心听高适和裴珉说话,自己也多与剑圣沟通,抓住他谈话间一切对自己提高有利的任何信息。
“杨啸进步还真是大,比我教过的任何一位徒弟都悟性高,和太白都不相上下。”裴珉对她的评价真是高,他之前除了李白谁都没称赞过。
一提李白,杨心怡就心中懊悔,那天人家是为高适撮合,作为朋友他并没说错什么啊,自己却那么不礼貌地先离席走了。
“裴将军,今天是我兄长请客,明日您若有空,我再专门请您,算是给师傅接风,也请上李白大哥。”杨心怡说。
“好啊。”裴珉微笑道,“我听说太白来洛阳了,还没见他人呢。明天就一起聚聚。”
三人正聊着,又进来了几位客人,伙计热情地让到了旁边那桌。
“高将军,幸会!我专程来洛阳接杨将军,想不到这么顺利,我刚到,正打算用过膳再去打听您府上在哪儿,竟然这么巧在这里碰上,省去了不少工夫。”说话的是安庆绪,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安将军,幸会。来,我给介绍一下,这位是裴珉裴将军,这位是安庆绪将军,安禄山将军的公子。”高适给裴珉和安庆绪做着引荐。
“安将军,是大帅吩咐你召我回去吗?是不是有什么任务了?”杨心怡问。她心里也想回去,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军中最近的情况,她最终的目标还是要回到军中,伺机杀死仇人。但她又舍不得回去,因为剑圣的好多绝活她才只学到一小部分。还有,如今李延宠在洛阳买了宅子,宅子在,他人就迟早会回来,她更想留下来等他。八壹中文網
“是啊,父帅给我们安排了重要任务,正等你回去执行呢。”安庆绪刚才和高适、裴珉说话,眼睛也一直都没离开杨心怡。他早都想她了,但是父亲有话,让杨啸在家中多陪陪亲属,也多休息几日,他就也不敢自作主张召她回去。
“好啊,相约不如偶遇,安将军,坐下来一起吧。”高适热情地帮他拉开椅子。
“好,今日安某请客,幸运结识剑圣裴将军,还要请高将军谅解,军中任务紧要,才提前劳烦令妹杨将军归队,我与我父帅都是心中不忍呢。”安庆绪礼节性地客套道,自己留在这桌陪他们,让那几个手下坐在旁边一桌。他递了个眼色,手下心领神会,立即去把两桌的订金都交上了。
高适当然更舍不得杨心怡走,不仅为他自己的感情,更担心她回到安禄山那里,万一安禄山随时谋反,啸儿就成了叛军将领了。这是他一直担忧的,但也只好这么拖着,想不到安庆绪竟然找上门来了,亲自来接啸儿走,这怕是再也躲不过了。
裴珉也心领神会,他也提醒过高适这件事,但他只是个外人,提点到了是本分,虽然心中也替杨啸不值,替高适担心。
最忐忑的还是杨心怡本人。他来接我,我就没有不回去的道理,再说迟早都要回去的。只是还没见到延宠,也不知他出门回来没有?上次他用玳瑁戒指约我,却匆匆离开,真想去对面问问,就算他还没回来,让那看门的小伙子帮忙带个话也好啊。
她这些天一直都这样想,但因为还有机会,也就没贸然行动。可现在就要走了,此刻不去,这趟就再没机会了。若是再等下次,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安庆绪说军中有重要任务,还说不定去哪里呢。所以,必须在离开之前去一趟李宅,哪怕只感受一下延宠的气息也算值得。
她礼貌地站起身,说:“各位慢用,我就要出征了,想去对面的市场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啸儿,哥哥会帮你准备的,你先吃饭。”高适想阻止她。
“杨将军,不如我派人帮你置办吧。”安庆绪是想自己亲自陪她去,但是人家的哥哥在这儿,还有剑圣裴珉,这么轻薄的话他说不出口。
“不用,就去对面,近得很,我买女孩子用的东西,别人跟着不方便。”杨心怡一句话把他们都顶了回去,自己匆匆就出了饭馆。
对面那家大门关着,不像上次那样大敞着。那小伙子不是说李延宠每天都会坐在大门口看自己嘛,关着门,就说明他还没回来吧?
她上前轻叩门闩,很快,那小伙子就出来了。
“哟,是姑娘啊?我们李爷昨天回来了,回来就坐在这儿等您。可是今早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他怎么还不出来坐着,他却把您的事全都忘了。您说这多奇怪!”
“忘了?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杨心怡听说李延宠回来了很是兴奋,但小伙子的话却当头又泼了一盆冷水。
“这不是李爷昨天晚上才到嘛,坐在这儿还是看路过的人。小的就把您来找过他的事汇报了,李爷很高兴,还特意去对面的饭馆找过您。我说这么晚了,姑娘一定是回家休息了,才硬把他劝回来。李爷回来也不肯休息,还是坐在这儿等到很晚,可能就有点儿着凉了,有些咳嗽。小的就说要帮他请大夫,正说着,就有位赵大夫自己找上门来了。李爷对他可热情了,说是以前就认识。赵大夫给李爷喝了一种药水,咳嗽倒是立马就止住了,可是今早起来,就把关于您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那小伙计一气说完,杨心怡将信将疑。
“他人在哪儿?我要见他!”她急切地说。
“在里面,我带您进去。”那小伙子话音未落,就听到了李延宠那熟悉的声音。
“栓柱,同何人说话半天不进来?快帮我泡茶去。”
“延宠!是我啊!我来找你了!”杨心怡太激动了,推开小伙子就冲李延宠疾走过来。
“姑娘,你找谁?我不认识你。你是怕是走错门了吧?这宅子我也是新买了不久,姑娘若是找原来的房主,请我的小厮帮你提供他的新地址吧。”李延宠很客气地说。
“我找你,李延宠!”杨心怡看他那目光完全是对陌生人的样子,心中冰凉而感慨,看来那小伙子说的是真的了!
什么药水,能让他对最深刻的记忆、最深爱的人忘记得无影无踪?又是什么人,害他失去记忆?那个姓赵的大夫,又是何人?那些害他的人,究竟出于何种目的,与她杨心怡又有什么牵连?
她站在李延宠的面前,止不住泪流满面。
“这位姑娘,你怕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栓柱,去取20两银子来,给姑娘带上。姑娘怕是还没吃饭吧?去给姑娘到对面打包点吃的,记在我的账上。”李延宠完全是一副善良好心的样子在对那小伙子吩咐。
然后,他又对杨心怡说:“姑娘,别哭了。人都有遇到难事的时候,想开点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他迈着四方步回房去了。
“姑娘,您别伤心了。李爷他是真的喝了什么怪药水就变成这样了。您说也奇怪啊,他别的还都记得,您刚刚也听到了,刚买了宅子他记得、在对面饭馆他可以记账也记得,刚才我跟他说别的也统统都记得,就是不记得您了。”那小伙子也很无奈、很同情地说。
杨心怡还想再多问一些情况,来人叫她了:“杨将军,属下在那市场里找了两圈了不见您踪影,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是安庆绪带来的两个手下,急着来找她。
“哦,我进来打听路,走,我们这就去买东西。”杨心怡无奈,只好含泪出了李宅,任由两个属下跟着,进了市场,装模做样地买了些日常用品。
一切来不及弄明白,甚至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她就跟着安庆绪踏上了归队的旅途。
“乐乐,想我没有?我都快想死你了!”安庆绪终于得空告别了裴珉和高适,跟杨心怡并马走在队伍的后面。
“庆绪,大帅交办我什么任务了?”她不得不竭力找回在军中的状态,问道。
“请‘神马将军’回去,自然就是军马的事了。乐乐,你不知道,现在父亲对我不像以前那么器重了。果然如你所料,他流露出想要换安庆恩当接班人的意思了!”安庆绪气愤又失落地对杨心怡说。
“哦?这么快!”杨心怡的心思还在想李延宠失忆的事,安庆绪这么一说,她连忙转换思路。是啊,这件事也很重要,安庆绪已经对他爹有了不瞒,就距离自己借刀杀人的计划更前进了一步!“庆绪,一定是那段姨母挑拨的,可她那儿子才多大不说,他有你的本事吗?更没有你的军功啊!”
“所以我才气愤呢。”安庆绪声音大起来,杨心怡连忙示意他小点儿声。
“庆绪,光气愤没有用,自己气坏了,别人就得逞了。我们得想办法阻止大帅。”她假装非常替他着想,还并没有直接就奔主题挑拨他杀了父亲。
“阻止?怎么阻止?我再拼命效力,也敌不过那胖婆娘的三句枕边嗑儿。那个贱货,不光压着我母亲,连我这么大个将军都敢斗,若不是我爹给她撑腰,她能有这本事!”安庆绪果然思路沿着杨心怡之前给他引导铺垫的,将嫉恨的矛头直接对准了父亲安禄山。
“是啊,我心里也明白。可是大帅他那么强大,岂是你我能抗衡的。要不,就让你兄弟接班,咱们老老实实在他手下效力就算了?”她继续欲擒故纵。
“凭什么?”安庆绪一听就火了,声音又变得老高老高的,“他安庆恩何德何能敢领导我!再说了,就冲他那毒妇老娘,就算我肯低头效力,他都容不下我。乐乐,我还担心他连你都会从我身边抢了去!”
安庆绪这思维方式也是挺钻牛角尖的,要说安庆恩觊觎他接班人的地位完全可信,可若是他也惦记比自己大很多岁的杨心怡怕是不太可能。但是安庆绪对自己看重的人和事,都会本能地紧张着,总担心有人要跟他抢。
“我才看不上他。”杨心怡故意哄着安庆绪说,“他长得那么矮、那么胖,跟他那胖母亲一样。还那么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都吃不下饭去。”
“就是,要人才没人才,要本事没本事,还那么自不量力,都怪他有个野心勃勃的老娘!”安庆绪愤愤地说。
“庆绪,我们骂一骂他只能解解心中恶气,却阻止不了他抢夺你的位子,得想想办法了。你还没告诉我,大帅让我办军马的事,具体都是什么任务?军中又要有什么作战计划吗?”她关心的是这些。
“哦,父亲命你再去采购两万匹优等军马,有作战需要。”安庆绪说。
“两万匹?”杨心怡瞪大了眼睛。上次那是200匹,都害得她差点儿被土匪害了。要两万匹军马,安禄山他这是要干多大的事啊?他不是要谋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