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馨的丫鬟锦姒遵照主子的指令,给那家的产妇来了个偷梁换柱,换走了新出生的男婴,把从赵氏怀里抢来的女婴顶上,那对夫妇还高兴得连连道谢,一个劲儿地说那女孩长得像她妈妈。
“走,我们再回石玉城,把那大宅附近的住家都撵走租下来,免得邻居们多嘴。”李雅馨吩咐道。
“小姐,您说,那赵氏的哥哥万一在路上遇到他妹子,会不会猜到是您……”锦姒提醒道。
“哼,你不早提醒我,我也后悔自己妇人之仁,不该让老孙留她活口。不过她疯了,不会跟她哥哥说清楚什么了。”李雅馨还有一丝小纠结地说,“我派老孙去,就是了解老孙好色,不会放过她。她刚生了孩子,老孙再那么一折腾她,不死也得疯了。哎,算我仁慈,给她留条小命,也免得他那哥哥来找我偿命。”
“小姐,她是说不清话了,但是他哥哥一看孩子没了,也能猜到和您有关吧?您给李先生的信,他拿着能不偷看吗?”锦姒再次提醒她。
“这个,我也有安排。哎,我轻易也不愿意杀人,我只是想有备无患。我就要看看他是识相还是愚蠢,如果识相,就留着他,毕竟现在会调制那药水的人也就他一个了,死了就绝了。但是他若是自己找死,就不能心慈手软了。”李雅馨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小姐英明,锦姒多嘴了。”
“臭丫头,这回还算懂事。呵呵。”
“小姐,您说,李先生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没到?按说他半月前就该到这石玉城了。会不会,他来过,看您不在这里,直接回老家去了?”锦姒得到夸奖,又多嘴帮主子操心了。
“不会。家里我也有安排,他若是到了,就有人来送信了。不急,他若是收到信就动身才不真实,他会动脑子想的,一旦他动过脑子后再来找我们,就说明我们成功了。”李雅馨得意地笑着说。
“哦,小姐您真了不起。那,我帮您打扮打扮,打扮得像刚生过孩子那样。”锦姒说,“这些下人都是新招来的,都知道小姐刚刚生产过,都不敢开窗呢。”
李雅馨在这里扮演产妇已经满月了,又从满月到了百天,她那越来越有城府的心也有些急躁了。
“派出去的人还没动静吗?家里那边也没有信来?”她每天都要问这两个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是“还没有。”
“小姐,派去洛阳的人回来了!”这天,锦姒终于兴冲冲地进来告诉她了。
“我们的人?不是李延宠?”她有些失望地把头上裹着的“产妇巾”解下来,起身往外走,一边说了句,“有人回来总比没动静好。”
“大小姐,奴才一直没敢回来,直到查清楚了救那赵大夫和转移他全家的人是谁,才敢回来汇报。”这个人就是李雅馨派出去一棒子打昏赵大夫的蒙面人、她从娘家带来的功夫高手。
“赵大夫没死?你废物!那么一个一点儿武功都没有白胖子你都打不死他,你比他也能高出一头了吧?”李雅馨发火了。
“大小姐,是您说的不让我一棒子要他的命,说留着万一还有用处的。”这大汉在李雅馨面前唯唯诺诺地像只病猫。
“继续说。”李雅馨知道是自己安排失误了,不该让这个人手下留情。
“回大小姐的话,在下按您的吩咐,等李先生送那姓赵的去了医馆,就在外面等着,想等夜深了,李先生睡了就把那姓赵的转移,送到您安排好的地方看管起来。哪成想,后半夜我刚要进去,那医馆的老板就亲自送一个人带着姓赵的出来了。”他说。
“你不是说后半夜人们都睡了你才进去的吗?怎么医馆老板还没睡觉?他送出来的人又是谁?”李雅馨生气地问,“你是不是惦记自己贪睡,等不到后半夜就先进去了,惊动了人家?”
“大小姐,小的那敢啊!我要是再不进去,就该天亮了啊。”那大汉说话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我一直在外面盯着,都不知道那高将军什么时候进去的,难道他会缩身术不成?后来听说,连那李先生和赵大夫睡在一间房里都没听到动静。”
“高将军?哪个高将军?”李雅馨眉毛一扬,问道。
“还有哪个高将军?就是新调防洛阳城的高适高达夫啊。”那人说起高适的名字,忐忑的脸上带着敬畏。
“高适救那姓赵的?不可能!”李雅馨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那姓赵的我了解过,就是洛阳一个稍微有点儿名气的大夫,有点儿小钱,但也不多,根本没什么势力。他能认识高适?你说高适调防洛阳了?就算是,他也是刚去,我爹都还没给我送消息来呢。高适他怎么会来得及认识什么洛阳的大夫?”
“哎呦,大小姐,千真万确!”那大汉还是战战兢兢地说,“高适将军不但把那姓赵的大夫接走了,还趁天不亮就派出一队士兵,给那赵府搬了家。”
“什么?还搬家?”李雅馨惊得半天再说不出话。过了半晌,她又问,“搬到什么地方了?”
“在下无能,查了很久也没查到。那高将军如今是洛阳城防的老大,他要藏什么人,怕是没人能找到。”那人这回说话倒比刚才胆子大些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因为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动身回来时已经想到大小姐不满,不会轻饶他了。
果然,李雅馨吩咐另一位大汉把他拉出去,打了一顿,直打得屁股开了花,才赏了药回房休息去了。
李雅馨回房躺了一会儿,锦姒进来给她送茶水、点心,她躺在那儿又问:“你去看看老崔,把这点心给他送去,就说我赏的。你问问他,李延宠现在在干嘛?刚才没来得及问,也不知那姓赵的都跟他说了什么?”
李雅馨猜到赵大夫对李延宠说了对自己不利的话了,不然按她算计的,李延宠前几日就该到了。看来,这里没必要再待下去了。可是,带着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回奚族去,要说他是谁呢?说是赵氏给李延禄生的遗腹子,还是自己给李延宠生的未婚孩儿?
还不知道李延宠那边的动静。如果李延宠还有争取的希望,就不能说这孩子是李延禄的;而如果李延宠一丁点希望都没有,就不能撒这个弥天大谎。
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赵大夫有解药,如果他知道自己害他妹妹的事,就会给李延宠喝下解药,那自己就永远没有机会争取到延宠了。哎,真不该留下那姓赵的,不杀他就永远留有后患。
但愿,高适救他不是和李延宠有关。可是,高适和那个赵大夫又是什么渊源呢?凭空那么保护他全家,莫非又有什么特殊的秘密吗?
所以,还不能轻举妄动,暂且留下再等等,至少再想到些更妥善的计策再说。
“锦姒,传我的话,继续留在这里,等我另有安排。”但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进来,跪下汇报说:“大小姐,不,不好了,安禄山派兵来打奚族了!”
“安禄山?打奚族?哈哈!”李雅馨笑了,“你长脑子没有?安禄山是我大唐的将领,奚族早都归顺大唐了,我是皇上钦封的和亲公主,安禄山会打奚族?”
“小姐,千真万确,大王已经点兵迎战了。”那人继续惊恐地汇报着,“本来安禄山是奔鹍族来的,大王还说我们没事,因为和鹍族勾结的是先王李延禄,他是皇上钦封的新王,是大唐的忠臣。可谁想到,那安禄山打完鹍族就直奔奚族来了,都不听解释,直接就烧杀抢掠,老百姓都死了好几百人了!”
“安禄山他疯了吧?他敢跟我的夫家作对,他忘了当初见我爹一面都得求人帮忙好几天预约了吧?送礼都用十辆马车拉着!”李雅馨还一副不担心的样子说道。
“大小姐,这事不得了啊!想想当年那宜芳公主的下场吧,您如今和她的身份是一样的啊!”那人慌不择言了。
“放屁!掌嘴!”李雅馨说着,没等那人和锦姒反应过来,她就亲自脱下鞋子,用鞋底不停地抽着那人的嘴巴。
那人的嘴角开始流出了鲜血,先是细细的流,后来越来越多,成了血流如注,李雅馨却不解气,并不停手,那绣花的鞋面上也沾满了血迹,渐渐地就湿透了。
她最恨的人就是宜芳公主,竟然拿我跟她比!
“让你乱比!让你瞎说!”她恨恨地骂着,“她有什么资格跟我相比!她算什么东西!臭婆娘!下三滥!她爹是什么东西?不入流的小芝麻官!她娘是什么货色?太平公主的余孽!让你比,让你比!”
“奴才嘴欠,奴才知错了……”那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满嘴的血,还不敢用手遮挡,门牙都被打掉了。
李雅馨终于打累了,锦姒连忙给她找来双新鞋,帮她换上,她还是气哼哼的,就势又踢了锦姒一脚。
她和宜芳公主的确不一样,那人的比喻的确欠妥。除了从她的角度想到的这些,人家杨心怡是时任大王的唯一王妃,而她,已经成了前叛君之遗孀了。
一屋子的紧张,一屋子的血腥气,她坐在那儿喘了半天粗气,终于安静下来了,她的心中慢慢清醒了,所有的形势,她心里是有数的。
现在急于定下来,自己是站在哪个立场的。是站在夫家奚族这边,同周群联合起来迎战安禄山?还是守着大唐公主的身份,等娘家来接应她?或者派人联络安禄山,请求“政治庇护”?
若是选前者,好处是有可能赢得李延宠的“芳心”,因为李延宠是奚族人,就算他现在人不在族中,也改变不了他本质的身份。这个时候是“考验”她的机会,如果果断地站在奚族这边,李延宠或许能感念她的一份情。
但是也有危险,原因不用多说,奚族有砍头祭旗的传统,宜芳公主杨心怡是先例,李延禄的鹍族三夫人也是先例。
如果选后者呢?把握是把握,现在自己不在奚族的控制范围,摇身一变迅速回到长安,娘家就是她最稳固的大后方,都不用联络什么安禄山,联络禄山那一招是如果身在奚族的保命下策。
可是,如果这一走,自己和李延宠就等于彻底决裂,今后永远都没有可能了,那么自己这些年来在奚族背井离乡所付出的一切艰辛就全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