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怡带着哥舒奇茂留在了高适这里。高适如今在北方驻军,随时待命。这里气候寒冷,条件也不是太好,但是安全,因为这里不是战场,军队每日只是例行地练兵,高适也不是很忙。
“兄长,舅父、舅母他们好吗?舅母的伤好些没有?”杨心怡第一天见到高适时就关切地问他。
“父母双亲都很好,皇上亲自下旨,让我派人护送他们到京城居住了。我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和他们也见面了,二老一个劲地自责没照顾好你,害得你落入哥舒翰手里。啸儿,都怪我,不知道你和那哥舒翰有过节,安排不周,差点儿让你……哎,我都后悔死了!”高适紧紧拥抱她,眼中全是歉意与心疼。
“兄长,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连累了舅父、舅母,要说惭愧,我都不好意思再见你了。哎,好在现在一家人都好好的,咱就不想那些了,好吗?”杨心怡没有拒绝他拥抱自己,也轻轻拥住他的腰。
“啸儿,其实那哥舒翰好色军中无人不知,我是有担心的。只是我亲自给他写信关照我的家眷,想那老家伙不敢动我的人。哎,没想到他那么没有底线!”高适还是自责。
“兄长,这事主要是我以前得罪过他,杀了他的侄子,那仇也不小啊。他是恨我,但是你并不知道那事,怪我没事先告诉你。”杨心怡说。
高适果然对哥舒奇茂很是感激,杨心怡告诉高适是哥舒奇茂放她逃走的,一是为了哥舒奇茂在这里待得更舒服,二也让高适不那么自责让她涉险。当然,她更没提哥舒奇冠逼她陪他喝酒,还强抱过她等等遭遇。
有了这个小兄弟从中调和,高适和杨心怡在军中相处更加自然随意。高适再次见到心上人还是很激动,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啸儿报仇的事被迫搁浅,他不好在这个时候催她婚事。虽然这次见到父母一再被催婚,二老都希望儿子能尽快把啸儿娶回家,他们也希望早日抱上孙子。
这天,杨心怡和往常一样,同哥舒奇茂在军中散步、谈诗歌,高适来找她了。
“啸儿,我刚接到命令,部队再向北推进五百里。因为安禄山已经公然勾结多个少数民族对抗朝廷,朝中担心会有更多已经投降大唐的异族被迫追随安禄山。这回是派我去大唐与奚族交界地驻防,奚族不动,我则不打。只是驻军,给对方压力,震慑他们不起异心。”高适说。
啊?奚族!那我不是又能见到延宠了吗?太好了!哎,虽然还不知道他这回能不能认出我、想起我,他的记忆恢复没有?真希望他能与我相认!
杨心怡心中兴奋,脱口而出:“太好了!什么时候动身?”
“啊?啸儿,那边比这里还要寒冷得多,这都冬天了,连蔬菜都很少见到,更不要说新鲜的鱼肉了。我本来打算派人送你和奇茂兄弟去长安陪我父母住一段时间,等我回防再去接你的。”高适很惊讶她有这样的表现。
她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兄长,我是说,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北方,据说冬天下雪可以堆雪人儿,就想带奇茂去玩玩。我没事,我不怕冷,再说我留在你身边,舅父、舅母也放心,好过我陪着他们在一起。”
高适很高兴她能这么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禁不住摸了摸她的脸:“啸儿,我不会让你挨冻的,我刚刚都已经吩咐人给你置办冬装去了,还要带上大量的鱼肉制品,尽量不让你受苦。”他说这些、做这些都没背着哥舒奇茂。
“呵呵,他还说要送我去长安,去长安还给我备什么冬装?这个人,口是心非。”她自言自语道。
高适刚一走开,哥舒奇茂就也顽皮地笑着凑过来,对杨心怡说:“姐姐,高将军也爱你!”
“小孩子,成天把‘爱’挂嘴上,多难为情。”她假装生气。
“我没成天说,我只是说出刚刚看到的事实。高将军看你的眼神,那才叫爱情,而不是我哥那种欲望、邪念。”少年还是那副招牌式的认真表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高适是我的表兄,他关心我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关心他啊。我要叫他的父母舅父、舅母,我也关心他们二老。”杨心怡解释着。
“姐姐别蒙人了,我懂。表兄娶表妹自古就是美谈,所谓‘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看啊,高将军是真爱你,但是你对人家,好像亲情更多一些。”少年有板有眼地说道,倒像个恋爱专家似的。
“呵呵,小家伙,你从哪儿听的这么多说法,还一套一套的?”杨心怡嘴上跟他对付着,心中赞叹,这孩子,他看得还真是准啊。高适是爱我的,我心里明白;可我对他,感情也很深的,却不是女孩子对男人那种,真的多是亲情啊。虽然我们并无丝毫血缘关系,可我怎么就觉得他是哥哥呢?甚至都不是表哥,而是同胞亲哥哥。
部队终于到达奚族边境了,杨心怡心中激动,一直在琢磨着怎样能到对面去,看看李延宠。哪怕他还是不认自己,就只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也好,是胖了还是瘦了,过得好不好?
刚安顿下来,高适就来看她了。
“啸儿,有句话,你别太往心里去啊,我还是得跟你先说一下。”高适说着有些犹豫,还有些尴尬,这把杨心怡弄得好紧张,心想高适怎么会知道她心里想见李延宠?
见她没说话,高适说:“啸儿,因为你已经和大唐军队正面交过手,虽然我派人暗中引着你的马从旁道撤了,并没对大唐军队造成实际大的伤害,但是好多人看到你替安禄山出战了。所以,你现在对外还是叛军将领的身份。”
高适说到这儿,试探地看了看她的反应。
杨心怡却心中舒了一口气。哦,原来他是要说这事,并不是关于我和延宠。
高适见她没什么激烈的反应,才继续说道:“啸儿,我是想说,你就先不要公开露面了。我军中的这些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之前我都没嘱咐你什么。这回驻扎异族边境,还有其他的友军,人多口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已经吩咐下去,对外一概说你是我的亲妹妹,名叫高扬,往后当着外人的面,大家都要称呼你高姑娘或者二小姐。当然,我还叫你啸儿,那是我专门对你的称呼。啸儿,希望你不要介意。”
“哦,我不介意。兄长,我不给你添麻烦,你们训练我就自己在山中转转,帮将士们采采蘑菇,出去的时候就化妆成村妇,不引起别人注意。”她在铺垫着自己暗中出去见李延宠的机会。
“行。我一会儿就让人帮你弄套村妇的衣服去,你自己出去不要佩剑,现在双方都没开战,没有那种危险。这只匕首,你带上,它比正常的匕首长、也锋利,用来防野兽。我知道,我们啸儿如今已经是正经的女将军了,一般的野兽还都能应付得了。不过,也尽量不要往深山走,万一碰上狼可就不好办了。”高适嘱咐道。
杨心怡就每日都换上村妇服装,去山里采蘑菇,回来给大伙调剂菜品。时间长了,大伙也都习惯了,每天都盼着她的那道蘑菇菜。起初她都是带上哥舒奇茂,后来这小孩不爱去了,迷上了高适他们训练,高适就也带上他,还热心地派人多关照这位小兄弟。
杨心怡渐渐地也从期盼与李延宠见面变成了习惯,一连几个月了,奚族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朝廷的撤军命令还不下,他们就只好在这寒冷之地重复着枯燥的训练生活。
杨心怡渐渐地不再奢望见到李延宠,采蘑菇就成了她例行的任务,像战士们训练一样守时、一样严格、一样枯燥,但却必须要做。
这天,哥舒奇茂又和将士们一起训练。有几个年纪小的士兵提出要比赛爬墙,输了的晚餐时要让出自己的那份蘑菇给获胜者,小家伙们一个个蛮认真的,哥舒奇茂也要参加。
“奇茂,你不行和他们硬拼啊,那墙上都冻冰了,万一抓不住滑下来就得摔坏。你不差那一口蘑菇,全让给他们都没关系,姐姐悄悄给你多留点儿,你晚上回姐姐房里吃。”杨心怡把她拽到一旁嘱咐他。
“嘻嘻,姐姐,我当然不和他们争蘑菇了,那都是姐姐采的,我当然随便吃了。我是看不惯他们那几个大点儿的吹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信我不如他们爬得高、爬得快。姐姐你放心吧,我多小心就是了。”少年笑嘻嘻地跟着大伙跑去了。
她都没急着去采蘑菇,留在原地等哥舒奇茂的消息。她本能地担心着他,似乎有预感他会出事。
“不好了,二小姐,哥舒小将军从墙上滑下来了,胳膊不能动了!”有人跑来告诉她。
杨心怡飞快地跑去,果然,哥舒奇茂倒在地上,半靠着一个扶着他的士兵身上,疼得龇牙咧嘴的。
“奇茂,你怎么样?”她心疼地问着,和大伙一起扶哥舒奇茂进了营帐,试着帮他剪开袖子,查看伤势。
“姐姐,没事的,就是不能动。我这胳膊伤过,可能又是错位了,找军医帮忙复位就好了。”他忍着疼安慰杨心怡。
军医来处理过了,说是问题不大,但说是只外敷药膏效果达不到最好,如果能口服灵芝水,可以起到双倍效果,晚上也不会那么疼了。
“那就快给他煮灵芝水啊。”杨心怡说。
军医面露难色:“回二小姐,灵芝属于稀罕物,这军中哪里会备着那个?不瞒您说,怕是连高阶将军想用都没有的可用呢。”
“我知道了,我去山里采。”杨心怡回房换上村妇服,拔腿就进了山里。
今天出来得晚,山中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北方冬天白天短,过了晌午就像傍晚了,她感到比每日更冷,心里也紧张起来。
山中的药材都靠深处,不像蘑菇,随便在山腰都有不少。尤其是灵芝,就更是神出鬼没地跟人捉迷藏,有多少人为了得到一株灵芝丧命,杨心怡不是没听说过。但是哥舒奇茂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在她的眼前晃,她不忍他夜里疼得睡不着觉。
杨心怡就试着向里、再向里走着,山中雾气越来越重,她感觉已经有野兽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再向里面走二十米,再没有,就回去。”她对自己说。
“啊!太好了!”她兴奋地喊了出来,随即听到了自己声音在山中回响。
一棵好大的灵芝,就挂在前面的岩石上,不高不矮,她蹦一个高就能够到。
啊,拿到了,真是太顺利了!
她把灵芝揣好,转身要向回走。啊!她看到一双幽蓝又发绿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本能地“啊——”地喊了一声,立刻,那个东西也“嗷——”的一声附和了她。
是狼!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