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决定最后考验一次杨啸,如果她经受住考验,就说明她对自己也是真心,之前和今后的任何指向她的不利线索,都全当看不见、听不到,往后就把乐乐当成另一个自己,绝对绝对的贴心人。只要乐乐她经受住这次考验,不管什么孝道、不管别人说什么、不顾忌什么影响,就再也不等、再也不拖、再也不忍,就要即刻与她大婚!
安庆绪打定主意,开始安排人着手准备大婚事宜,都没再征求杨啸的意见,他是决不再等、决不再忍了。他认为她都是为他着想,怕他被大臣、民众以及反对派非议,说他不顾父母新丧急着办喜事,他领她的情,但也不能全听她的了。今后纵然可以听她、宠她更多,大婚这件事,必须自己主宰了,一旦她经受住这最后的考验,他一刻都不等,立即迎娶她、封她做皇后!
大婚的事可以安排别人筹备,但考验乐乐,不能交给别人代劳。一是不能把自己对乐乐那仅有的丝毫疑虑让第二个人知道,那将是对乐乐最大的羞辱;还有,作为君主,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再让臣子搭上性命了。
江山初立,最缺得力的干将。严庄死了,折了他的一只臂膀;邱松又没了,再折损他一只胳膊。如今安庆绪觉得真是好无助、好无奈,他需要有本事、又衷心的人辅佐,最钟爱的两员干将没了,好在还有乐乐。哎,绝对不能再失去乐乐了,从个人感情上,到江山社稷上,都不能没有她啊!
就最后,最后一次,考验她,或者不叫考验,叫祈福,为二人今后相濡以沫到终生来做一次最虔诚的祈福。
好吧,主意已定,通过很么方式来做这件是呢?这事没人可以商量,只能自己想办法,这需要找个契机。
就在安庆绪想要认为地设计一道题目给杨啸时,“契机”来了,但却不是他想要的。
郭子仪将军率领唐军打到洛阳附近了。
“乐乐,现在已经快到年关了。这是我登基以来的第一个新春,我想,不如我们选在正月初一成亲,一来给我们的未来选一个吉祥的开始,二来,也给大军提振一下士气。现在郭子仪的军队随时都能打进洛阳城,总得让老百姓和众将官过个安稳的年,你说是吧?”
安庆绪还没找到考验杨啸的机会,就自己先改了主意,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回若是抓不住机会娶她,怕是以后都没机会娶到了。
“庆绪,不是我不为大局着想。如果大婚能起到你说的那样作用,我愿意即刻就嫁。只是现在成亲不是你我的事了,关系到整个大燕国的何去何从。你看,郭子仪联合了李光弼等号称四十万大军向我京城开来,我们这时候大婚,老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不会体恤皇上是为了给军队提振信心,而是以为你心中没底,急着给自己准备储君,防备不测。”
杨心怡想用这最犯忌的“诅咒”来保全自己对李延宠的忠贞,她也非常焦急,现在战事越来越紧,高适肯定是抽不出身来接自己。再这么拖下去,安庆绪的耐心就要被逼到极限,她就保全不了自身了!
“乐乐!我感激你,这种逆耳忠言,除了你没人敢对我说。可是就算他们这样猜想我也不怕,我就是要给自己准备储君,这和战事无关,哪个君主都要为自己考虑接班人选。我都多大了?像我这年纪早该有几个子嗣了。我为了等最爱的人错过了娶亲生子,如今我不等了,我是着急让你给我生皇子了。乐乐,就今晚,你不是说大张旗鼓地大婚会有不妥吗?我们不办仪式,就你我夫妻二人,先喝了交杯酒,你就给我孕育后代。等战事平稳了,再补上一应仪式。”
安庆绪心意已决,都没给杨心怡说话的空,说完使劲拥了一下她的肩膀,就甩开大步朝门外走去,还扔下一句话:“宝贝,好好打扮,晚上我来娶你!”
杨心怡站在原地呆住了。——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没想到真就来了!我该怎么办?现在大军压境,逃是不可能的。要躲过嫁他,除非一死。
可是,死,是我想要的吗?绝对不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不死,要活!
眼下要选择活着,就得先嫁给安庆绪。安庆绪,我可以嫁吗?
杨心怡坐下来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安庆绪,其实自己不是一点点都不喜欢他,相反,这么多年,他的形象已经深深植入她的心中和脑海,以至于曾经离开他时,他还时常出现在梦中,有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拿他和身边的高适做过比较。
再想想夫君李延宠,对他的感情已经刻入骨髓,那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君,到任何时候都不容改变,就算被砍头、以为已经死了的时候,李延宠依旧是她的夫君。正所谓“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可是,李延宠的样貌、他的声音,还有他的怀抱,是什么样子、什么感觉了?她现在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了。啊,太久远了,时间过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方面。关键是,这些年来,自己经历了太多太多,尽管与他还有过匆匆的相遇、简短的对话,但那种夫妻间的过往印记,早都变得渐渐模糊、渐行渐远了。
不如,就顺应命运,此刻躲不开嫁给安庆绪,就嫁给他?当他的皇后,从此叫定了“杨啸”,也无需再历尽艰辛跑去奚族、再给自己重新找个平民的身份和名字、与李延宠的众多夫人分享一个丈夫?
可是,安庆绪目前的处境也的确艰难,而且危险。现在大唐军队分分钟都可能攻进洛阳城,我若是现在嫁给他,做了他的皇后,万一被唐军杀死,也算一了百了。可若是被俘呢?若是唐军拿我的身份做文章,那必将连累到高适。
这攻城的主将郭子仪将军也是大唐的名将,以前没听高适过多评价过他,她猜测是和高适没有太多交集,即便没有宿怨,至少也没交情,不像岑参、裴珉他们,会竭力替高适开脱。万一人家抓住他高适的妹子投降叛军、还当了敌国的皇后的把柄,那高适的政治生命就完了,弄不好还将受到牵连,治罪于他。
那对他可太不公平了。自从当初他救了自己,他对自己的感情,她心中明白。纵然不接受他的好意,这辈子都只与他兄妹相待,但至少不能害他呀!
这可真是一道难题。以前一想到嫁给安庆绪,只是想到会背叛夫君李延宠、有违妇道。现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她纵然宁愿放下妇道选择生机,却没想到又发觉了关于高适的矛盾。哎,我该何去何从?
“皇后娘娘,奴婢帮您打扮吧,皇上吩咐他今日早下朝,小厨房已经备下酒菜了,皇上说,只与您二人共享新婚晚宴,不请任何客人了。”四名宫女,端着喜庆的婚服和首饰,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
“好,伺候我梳妆吧。”杨心怡爽口答应。她就在这一瞬间,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听天由命。”
喜婆也到了。皇上说了,纵然别的仪式都能省略,喜婆对新娘的提点和大婚的最基础程序不能省,因为喜婆的那套辞令和作法是保证他们早生贵子的。乐乐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有些常识,必须要喜婆先教导她。
“民妇参见皇后娘娘。”喜婆给杨心怡施大礼,“娘娘今晚初婚,一定要先喝下这碗喜汤,皇上新郎官宠幸您的时候,您就不会太紧张、太疼了。”
这种汤,杨心怡多年之前就曾喝过,是从洛阳带去的喜婆嘱咐她喝的,也教了她不少“新婚必读”。但后来奚族的喜婆又给她按奚族的规矩上了一通课,和汉族的规矩好多不同,有的甚至截然相反。她当时反正是抵触和亲的,所以就按奚族的规矩做的,心想自己是汉族女子,不按老祖宗的规矩来,怀不上孩子正好,反正李延宠看到她遵守奚族的规矩,能过关就行了。
喜婆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讲解着,她听得也算认真。她是想,好啊,听你这么讲,我再“复习”一下奚族的规矩,等晚上就按之前和李延宠那样,不是按那法子没怀上孩子吗,那就也依法再来,就算在身体上背叛看原则,也不能给安庆绪生下皇子,那样的话又得耽搁一年,万一这当中有逃走的机会,坚决不能因为这个耽搁了。
喜婆一边给她“讲课”,侍女一边给她梳妆,时间过得很快,镜子中,她已经画好了浓浓的新娘妆,众下人对着镜子啧啧称赞,说她是最美的皇后喜娘,待会儿皇上见了,一定会赞不绝口的。
“皇上驾到!”门口,有太监的传话声。
“哎呦!皇上现在可不能进来,皇后娘娘刚化好妆,还没换婚服戴皇冠呢!”喜婆嚷嚷着跑出去拦住皇上,这边,宫女手忙脚乱地就要给杨心怡换婚服。
杨心怡很配合,既然已经躲不过,那就顺应了吧。她站起身,任由宫女先给她脱去这身平时穿的衣服。
“哎呀,皇上,您还不能进去……”杨心怡听喜婆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里间的门口了。
“乐乐!”安庆绪迈步进来了,她刚被脱下这身衣服,只穿着贴身的内衣,玲珑的曲线在安庆绪的目光下暴露无遗。
她慌乱地拿起椅子上的一件衣服,挡在了胸前。
“你等都退下。”安庆绪急躁地吩咐道。
他是怎么了?连我换衣服都等不及了吗?他不是要先得到我再开宴、再喝交杯酒吧?
杨心怡正诧异,安庆绪说话了,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样,他没有抱她,甚至还把脸转了过去:“乐乐,快穿好衣服,穿普通衣服,我们去邺城,快,来不及了!”
杨心怡明白了,安庆绪是守不住都城了。哎,想不到,自己决定听天由命,老天还真是有眼,再一次帮她保全了心中的坚持。
安庆绪的确是来不及了,他要带上乐乐逃走,还有,他突然从这突发事件上,找到了最后考验乐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