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钗和李延宠的家事有关?
杨心怡观察了这段时间,判断高适并不了解她与李延宠的渊源,并且,以高适的为人,他不是那样暗中耍心眼的男人,所以,他说小钗和李延宠的家事有关,一定不是对自己的心理战术,八九成就是真的。高适说是“可能”“也许”,看来他不完全确定,但他能明确地告诉她,证明基本是有根据的。
小钗和延宠有关系?杨心怡的心中涌出很多酸楚。如今和夫君近在咫尺,为了他专心作战免得与自己相认过于激动,为了不影响高适的情绪,也为给自己留一点点哀悼安庆绪的时间,她忍着压抑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思念,不去见了,不设法与他联络,现在却得知这个小女子与自己的夫君有关,而且她还带着个亲生的孩子,这小女孩,难道是李延宠的?
凭什么?杨心怡心中悲愤。我为了回到你的身边,不惜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还狠心伤害深爱我的安庆绪,拒绝对我情谊深厚的高适,你竟然都有这么大的女儿了?看看这小钗,她有什么好?一没见识二没本事的,除了比我能年轻个几岁,简直毫无竞争力可言。李延宠,怪不得你在洛阳买了大宅子,原来是为了她啊!小钗说她是洛阳人,算算时间,你就是那时候来把她一追到手的,还给你生了女儿!
杨心怡想到这儿,蹲在马厩里伤心地哭了。
“杨将军,我找了一圈,原来您在这儿啊。早饭做好了,我煮了些粥,您的病还没好,先吃点儿清淡的。你们一起的那两位将军去哪儿了?我满园子里都没找到。”是小钗,热情地来找大伙吃饭了。
杨心怡背对着门蹲在那里,小钗一进来没注意到她的肩膀在抽搐,还笑着在说话,说了半天都不见杨心怡搭话,才看出来气氛不对劲。
“杨将军,您怎么哭了?”小钗小心翼翼地蹲下来,轻轻从后面试探着抚摸她的后背,这让杨心怡心生反感。哼,你这手倒是细嫩嫩的,哪像我这双常年骑马舞剑的手,都不像女人的模样了。哼,李延宠,怕是我再回到你的身边,你也觉得我不如这个小妮子会讨你欢心了。
杨心怡背对着她忍了忍眼泪,然后突然站起身,也没搭话,转身绕开她就出了马厩。
她没理会小钗,径直奔房间里走去,一推门,那小女孩正站在门口,刚才小钗给女儿穿好衣服,小孩子就嚷着饿,要吃饭。小钗就说,宝贝先等等,咱们如今借宿在杨将军的宅子里,娘要先去请主人来,一起开饭。
小女孩就站在门口盼着大人们快回来,杨心怡一推门用力猛了些,正好把小女孩撞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呀!小妹妹,我不是故意的,你没摔坏吧?来,我帮你揉揉。”杨心怡连忙扶起小女孩,心想,自己对她的“父母”有气,不该迁怒于孩子,于是她尽量挤出个笑脸,对那小孩说,“小宝贝,你几岁了?你爹娘叫什么名字啊?”
她也是想趁那小钗还没追上自己,从小孩的口中得到证实,看她是不是小钗和李延宠的孩子。
“阿娘,你真好看。”那小女孩很是乖巧,刚摔了个屁股蹲儿不但马上就不哭不闹了,还看着杨心怡笑,讨好地夸她。“阿娘,我叫禄禄,娘亲说,我大名叫李小禄。”
“你果然姓李?”杨心怡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小孩长得很像小钗,所以从容貌上不敢判断她是李延宠的血脉。但她说她也姓李,虽然全中国姓李的太多了,但高适说小钗和李延宠有关系,那这就是他的孩子了。
“禄禄,你没吵到阿娘吧?来,快问阿娘好。禄禄乖,咱们给阿娘盛饭。”小钗很会来事,刚才她发觉杨心怡对自己的态度不好了,以为她是嫌自己母女住在她亲属的宅子里添麻烦了,所以怯生生地来靠小孩来讨她的好了。
小钗以自心揣摩别人的喜好,以为是女人都会喜欢孩子,就想用女儿来替自己哄杨将军高兴点儿,别赶她们母女走。
杨心怡一看这对母女的亲热模样,更加勾起了她顾影自怜。哎,人家小钗比自己年纪还小,都有这么大的女儿了。自己如今青春已逝,还连母亲都没当上,错过了大好年华,耽误了生儿育女的最佳时机,还喝过那种毒药,都不知道那肖太医的解药效果如何。万一不管用,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那李延宠就会更加喜欢这对母女,而且这个小钗那么会讨人喜欢,还会接连不断地给他生好多儿女的。
她心情很坏,站起身就说:“禄禄你陪你娘吃饭吧,阿娘不饿,回房歇了。”
杨心怡直奔自己住的那间,进门就把门关了,躺在床中蒙上大被,伤心地哭了起来。
小钗紧张得不之所错,但是女儿已经饿了半天了,她还得先喂孩子。喂饱了禄禄,她又哄那小孩:“禄禄乖,阿娘生病了,不爱吃东西,禄禄的小包袱里是不是还有糖豆啊?舍得送给阿娘几颗吗?你看阿娘多漂亮啊?禄禄就带上糖豆,去请阿娘来吃饭吧。”
小女孩乖巧地自己去拿来小包袱,仔仔细细地打开,从那糖罐里珍珍贵贵地拿出两颗,看了看母亲的脸色,又加上了两颗,然后蹦蹦跳跳地去敲杨心怡的门了。
杨心怡知道是这对母女,也没搭腔,只是匆忙擦了擦眼泪,露出头和脸,等外面的人自己进来。
门开了,只有禄禄自己,小手里捧着四颗糖豆,乖巧地送到杨心怡的面前。
“阿娘生病了,不爱吃东吃西。禄禄的糖豆最是好吃,平时都舍不得吃,也是留着生病了才吃的。阿娘你吃,吃了病就好了。”小女孩那眼神太萌了,看得杨心怡心里直颤。
“禄禄乖,阿娘不吃,你吃吧。阿娘的病已经好了,阿娘只是累了,歇会儿就去吃饭。你吃了吗?”她把糖豆还给小女孩,问她。
“禄禄吃过了,娘亲还没吃,等着阿娘一起吃。”小女孩说。
“禄禄,你娘亲叫赵小钗,你爹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杨心怡开始向小女孩打听。
“回阿娘的话,禄禄没见过爹爹,爹爹在禄禄出生前就过世了。娘亲说,爹爹的家在北方,很远很远的。阿娘还说,禄禄是被一对好心的养父养母收养了一年多才回到娘亲身边的,都不知道禄禄在养父家姓什么,叫什么呢。”小女孩表述很清楚。
“你爹爹过世了?那你怎么姓李?”杨心怡诧异地问。
“因为禄禄的爹爹姓李啊。娘亲说了,爹爹姓李,还有——”小女孩翘起脚,把嘴巴凑到杨心怡的耳边,小声说,“我爹是个大王。”
啊?杨心怡的脸色变了。还没等她想小钗为什么告诉孩子李延宠已经死了,小钗没敲门就进来了。
“禄禄,你是不是吵到阿娘了?快出去,听话。”小钗是一直等在门口,里面孩子的说话她都听得分明,她看禄禄趴在杨将军的耳边说话,就猜到那孩子说什么不该说的了,连忙进来阻止。
杨心怡也猜到小钗刚才偷听了,她决定亲自试探大人。
“没事的,小钗,你进来吧。禄禄真可爱,你有这么乖巧听话的女儿,真是好福气。”杨心怡的话有些酸酸的。
“杨将军,您真的谬赞了。”小钗抱起女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小钗自幼在爹娘兄长身边时的确是好福气,娇生惯养的,家境也殷实。只是自从这孩子他爹来洛阳,小钗年纪小,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嫁到那遥远的北方,那日子,您是想不到有多么艰苦呢。”
哼!果然是被李延宠在洛阳追到手的。你嫌北方艰苦,你才生活了几天?跟我提北方,你以为我没去过、没见过、没生活过?我在那里整整生活了半年!你还抱怨,李延宠都在洛阳给你买了大宅子,你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看杨心怡冷漠地不接话,小钗觉得很尴尬,又接着自我解嘲地说:“小钗倒是羡慕杨将军,那么年轻貌美,却凭本事建功立业。不像小钗,只是个没有见识的小女子,靠男人生活,男人靠不上了,就只能靠娘家。”
“呵呵。”杨心怡冷笑了一声,“你是有得靠才靠啊,我也想靠男人,靠娘家,我没得可靠。我不凭自己努力就没得活,你却说羡慕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人啊,都是看着别人光鲜。”小钗叹了口气笑笑。
“不是吗?”杨心怡反问道,“小钗,你说你现在靠不上男人了,莫非,你的男人不爱你了,又有新欢了?”
她决定从小钗口中打探李延宠现状,看小钗现在这样子,八成是被李延宠抛弃了,所以才回来靠娘家,还那么恨李延宠,都告诉你儿她爹死了。
“哎!”小钗这回流下了眼泪,“将军,您是体会不到嫁过的女子的苦啊。”
她这么说,杨心怡更加反感了。我体会不到?你以为我真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我早嫁过了,也是嫁的北方的大王。和你不同的是,我不是被他抛弃了,而是被他直接砍头了!
“呵呵。”杨心怡又是一声冷笑,“我是体会不到,我不比你,没有男人对我甜言蜜语,没有男人给我买大宅子、和我生孩子。”
“啊?杨将军,您怎么这么说?”小钗诧异了,这位女将军,看着大气又大度的,怎么对别的苦命女子说话这么尖酸刻薄呢?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小钗,你说吧,我在听。”杨心怡只好强迫自己掩藏起情绪,听她继续讲李延宠。
“杨将军,我没有被夫君抛弃。我的夫君,虽然已有好多位夫人,我是他最后娶的,也是年纪最小的,但是他对每一位夫人都极好,当然,除了那个昨天追杀我、把我的女儿抢走的那个。”小钗仿佛陷入了对夫君的美好感情中。
这让杨心怡更加悲愤。李延宠,原来你还不只这一个小钗啊,你还有那么多位夫人,而且个个你都喜欢。看来你早都把我忘了啊,还假惺惺地追着我要和我说话,还送我蜜汁薯蓣,目的就是把我的戒指还我啊!你装作不认识我,就是为了彻底断了我的念想啊。还好,你见我遇到狼,还救了我,那就算你良心未泯了。
李延宠,我恨你。杨心怡悲愤到了极限,她听不进去小钗继续说话了,干脆躺下,用被子蒙上头,不理会这对母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