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更天。
许是喝了安神汤的缘故,沈宁醒来的时候脑子不疼,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睡时,她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身边老婶子似得叨叨不休。
她想,可能是自己喝多了的缘故。
“酒量不好,真是烦人。”
沈宁懊恼地皱皱眉。
她多想千杯不倒,当一回酒中仙。
醉时游仙,醒时杀人。
可惜她的酒量随了母亲郑蔷薇。
外头,破风声起。
刀光刀影,月下潇潇。
是有人在练刀。
沈宁推开门便看到了练刀的陈欢欢,穿着黑色劲装,拿着比武场时皇上所赐的精刀,一招一式都有澎湃的力量感。
“好了?”沈宁倚靠门楣,笑望着重新振作的陈欢欢。
“好了。”陈欢欢收刀而来,进屋拿了一件大氅披在沈宁的身上,“宁爷,腊月冬寒,夜深露重,莫要着了凉气?”
“宁爷?”沈宁听着怪别扭的。
陈欢欢咧嘴一笑,“采莲说,黄武阁的学生们,现在都这样叫你,我也喜欢。”
沈宁坐下来之后,用手支着脑袋,无奈想到。
假如陈欢欢是五哥命定的缘分,且二人修成了正果之后,五哥难道也随陈欢欢叫自己爷爷?
沈宁不寒而栗的同时,眼底又多了一丝盎然的兴味,眉梢也高高地扬起。
夜色深深,烛火幽幽,唯有风过庭院吹起一冬的萧瑟。
陈欢欢仔细地观察着沈宁,忽而发现沈宁比起初见之时,多了些张扬的鲜活。
“大魁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过你们按理来说需要静养。”
沈宁说道:“明日子衿武堂要和燕京学宫的人,一起出城前往北幽,你们看看有没有精力去,趁着年轻,多历练总归是好的。但须劳逸结合,还是得以身体为本。”
“好。”陈欢欢点点头,“我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想去试试。”
“那就这么说了,来,天色还早,我们比划比划。”
沈宁长手一伸,采莲就默契的把破云枪递给了沈宁。
自个儿则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两手撑着脸,歪着头看向沈宁,欣赏自家小姐的身姿,并傻乐着。
“还是沈家的日子好过。”采莲咕哝,“想到顾蓉那虚伪的脸孔,昨日饭菜都要呕出来了。”
却说顾府,宿醉的顾景南,才知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蓝连枝走了。
只留下一封书信。
“顾将军非我良人,怪我无知,错以为那是年幼时盼望的爱情。好在你我并未成婚,有缘无分便做不成夫妻。大齐女儿蓝连枝祝愿顾将军与江姑娘举案齐眉,白首一生。”
蓝连枝走得很彻底,离开的那一晚顾府格外的安静。
顾景南烦躁地撕碎了这封信,红着眼睛看向顾蓉,“娘,我都说了,连枝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异国他乡,你总得多照顾照顾她。”
顾蓉忙宽慰道:“景南莫急,你也说了,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女儿家,虽是公主,还是战败国的公主,来时除了那一把枪,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就算要讨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啊,就是小女人脾气,闹闹性子,盼你在乎,过些日子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
这般听着,顾景南的心里顺了几口气。
说来也是,沈宁就算和沈家断绝了关系,但家毕竟在上京。
蓝连枝的家可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乃至于是更远……
“娘。”
顾景南颓败地躺在床上,“我好想阿宁啊。”
顾蓉心里一颤。
她很少见到这样萎靡的儿子,别提有多难受了。
恰逢此时,下人来道:“顾老夫人,沈家来人了。”
顾蓉母子俩人都眼前一亮,“儿子,是沈宁来看你了,为娘早就说了,这嫁过人的女人,又不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有什么傲气的。这不是,屁颠屁颠就来找你了,到时候你吊一吊她,莫要太给她脸色。女人,都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自己儿子有段时间不行的事。
只骄傲于沈家和大齐公主,两个人都给了自己儿子。
母子俩人兴冲冲的到了大堂,想见的沈宁没见到,只见到沈家的纳兰夫人。
“我是沈老战神的长媳,纳兰晴。”
“原来是长嫂,景南,是沈家长嫂来了。”顾蓉提醒神色落寞的儿子。
“不了。”
纳兰晴微微抬起下颌,“你儿已被沈宁休了,这一句长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明人不说暗话,我纳兰晴今日过来呢,是替我家阿宁收回你顾家所欠的两千两白银。此账,此案,是上京府衙大人亲自审理。”
“顾老夫人,顾将军打了胜仗回来,前途光明璀璨,你该不会想让他一辈子都顶着言而无信欠钱不还的头衔吧。”
说到顾景南的前程,顾蓉那可就万分上心了。
沈宁算计之下,把顾家的钱财都拿去了不说。
还黑着心肠让顾家倒欠两千两白银。
顾蓉的肉都在疼,心都在滴血,只得硬着头皮说:“纳兰夫人,给我们点时间,这钱我顾家肯定会补上。”
“限你三日之期,顾家若是不补,我也不介意闹得更难看点。”纳兰晴放下茶杯,在小玉的搀扶下离开了顾家。
“啪!”顾蓉猛地摔裂了杯子,“沈宁,你好歹毒的心。”
顾景南心痛难耐,近乎窒息。
他没想到曾经海誓山盟的恋人,竟能恶毒到这种程度。
要把他顾家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
次日。
子衿武堂和燕京学宫,首次在麒麟军的驻京军营汇合。
明日就要前往北幽,都要在前一日互相熟识下。
凛冬,晨曦的风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沈宁带着天地玄黄四阁的学生们,在赫连远山、邓泊斐等人的注视之下,前往驻京军营。
一群中年、老年的老师们登高望远,眉宇之间颇为骄傲。
至于沈国山,又又又又又又又来丞相府了。
翘着个硕大的屁股,半截身子都快伸窗户往外看了。
沈宁和子衿学生们路过的时候,沈国山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很快又收住了。
“想笑,就放声笑吧,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周老丞相说。
“本将是个斯文的人,你以为都跟你似得,人到中年就没了头发。”
周老丞相:“…………”这厮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是了。
周老丞相的头发早早就秃了,连夜拖人去制订了一顶妥帖的假发戴着。
这是个秘密。
天知地知,他与沈老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