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琼与沈宁汇合的时候,已是子夜时分了。
“来了?”
沈宁喝了口水,从容地问,就像是闲话家常。
陈琼看着沈宁身上染血的地方,淡淡回:“嗯,来了。”
“遇到李长月了?”
“嗯,遇到了。”陈琼坐下来一起吃干粮。
宋邵卿却心惊于沈宁的观察力。
就因陈琼不多过问什么,就断定是遇到了李长月她们。
“她们跟你说了明日的规划吗?”
“说了。”
“怎么看?”
“到时,我跟你一起去。”
沈宁侧目,诧然地望着陈琼。
陈琼朝她伸出了手,“我渴了,水在路上喝完了。”
“在附近溪边舀的水。”沈宁把水袋丢给了陈琼。
陈琼一把接过了水袋,直接仰头喝了好多口,喝到过瘾才把快要见底的水袋还给了沈宁,“谢了。”
“客气。”
“……”
不远处,甄远、君光耀这些人鬼头鬼脑的凑在一起,时不时朝沈宁那边看。
陈家虽然早年是跟着沈家闯出来的,最早是兄弟世家,关系情比金坚,两家也来往密切,宛若亲人般。
后来许是跟利益挂钩,两家走得越来越远,特别是沈家的老战神和陈府的老将军,原来的过命交情,英雄相惜,如今颇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再加上陈琼是陈家这一辈最杰出的武者。
且行军主将是沈宁。
不拔刀相向,扯头发打得死去活来,都对不起这错综复杂且绕口的关系。
可让甄远等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两人的氛围,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看什么?”陈琼横眉冷对。
“没什么没什么。”
甄远眼观鼻鼻观心的啃干粮。
君光耀吹着口哨眼神左右飘忽。
陈琼冷笑了一声。
长夜漫漫。
行军睡不了几个时辰。
两更天的时候,都醒了过来,前往二十里开外的北幽城。
冬雪纷纷席卷苍茫之地,大雾起兮欲要封天。
行军骑马奔走穿梭于雾色之中。
一双双疲惫的眼睛,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毅。
……
却说北幽城内,四处的空气都流动着浓郁刺鼻的鲜血味儿。
长街两侧,到处都是残尸。
许多妇女,死时甚至衣不蔽体。
倒在血泊的她们死不瞑目。
商户们都成了叛军奴役的对象,像牲口一样的活着。
起初,叛军只收钱。
到了后来,叛军开始杀人。
百姓们诚惶诚恐,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凄惨,绝望,恐怖,惊悚,无数种情绪交汇于北幽城内。
北幽驻军陆乾舟,年过四十,正在和叛军头子吕春喝酒吃肉。
“陆将军,这可是上等的美人酒。”吕春拿出了一坛新酒。
“美人酒,顾名思义,是以未经人事的美人之血酿造而成。”
“处子之血,都是带着香味的。”
吕春笑道:“唯有将军亲自品尝,才知个中的美妙。”
吕春三十而立的年纪,生得仪表堂堂,有洵洵儒雅的气质,是个相当沉稳的人。
且不说性子,就谈面相,脸颊两侧有点儿肉,就算不说话的时候,都给人敦厚的感觉。
难以想象,屠城之事最后的主谋,就是这位吕春。
陆将军喝了一口美人酒,并未直接吞咽下去,而是闭着眼睛微抬下颌,享受着酒的醇香和血的腥味在唇齿间炸开的感觉。
那一刻的口感,简直妙不可言。
“好酒,好酒!”陆将军大笑道。
“啪,啪,啪。”
吕春拍了拍手。
侍卫们端着一坛坛美人酒出现,足足有七八坛。
“美人酒着实珍贵,且不说美人难寻,光是酿造过程,就复杂到堪比天书了。暂时只得这么几坛,全都送给了陆将军,之后若是还有,必然给府上送来。”吕春缓声道。
陆将军豪迈摆手,“吕军师能有此心,足矣,足矣。”
没错。
北幽叛军头子,正是驻军的军师。
如今,这驻军将领陆乾舟,也算是跟吕春并列叛军头子了。
陆乾舟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吕军师,我听说,幼女之血,可炼古丹,古丹能让人八十来岁都威猛依旧如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可有此事?”
“古书上确实有说,但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了,那书本就是一本《野谈》,算不得什么大家之作。”
吕春回道:“那书上还说,婴儿骨,幼女血,可得长生呢,还说什么开天路,你说是真是假?不都是些杂谈。”
“说的是,说的是,本将也糊涂了。”陆乾舟大笑。
“陆将军,可对公主有兴趣?”吕春忽而问道。
陆乾舟:“吕军师此话何意?”
吕春高深莫测一笑。
“永安公主,蓝连枝。”
说罢,吕春拍了拍手。
侍卫便把蓝连枝给带了上来。
蓝连枝被五花大绑着,脸上还有几道血红的刀口。
她衣衫褴褛,狼狈又落魄,发红的眼睛狠狠地瞪视着陆乾舟和吕春。
她离开顾府后,就拿着街头卖艺赚的钱,住在上京最便宜的客栈里。
每日她都会作为打手,去帮神风钱庄讨债。
她是神风钱庄最卖命的打手。
神风钱庄的管事说,她和之前的沈宁,一样卖命。
蓝连枝为了赚更多的钱,特地来北幽附近一带收钱,没想到碰见了吕春。
“这就是大齐的永安公主?”陆乾舟震惊。
说不心动是假的。
蓝连枝的容貌算不得倾城之色,但也算是如花似玉,惹人心疼。
对于陆乾舟这种人而言,更想征服蓝连枝的桀骜。
那样,才有成就感。
“嗯。”
吕春喝了口酒,“可惜,没了清白,不是个雏儿,便宜那顾景南了。”
吕春笑望着蓝连枝。
“永安公主,我们都算老熟人了,你不必紧张。”
吕春早年间是在大齐的,是出了名的算命师,还因此去过大齐皇宫。
那时,吕春对蓝连枝心动异常,可惜蓝连枝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故而,此次在北幽想遇的时候,吕春一眼就认出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