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冲!”
“……”
北幽的城门来不及合上。
麒麟士兵和武堂学生们,总共五千人,用了最快的速度杀进去。
北幽有四万的驻军。
还都是常年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兵。
五千对四万,原就是莫大的悬殊。
想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是每一个麒麟士兵都在做的事。
如今敌方最大的破绽,就是趁驻扎北幽的叛军尚未全部到来,能杀多少,便是多少。
吕春在城墙之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从头到尾自己都被沈宁给戏耍了。
她根本不在乎顾景南的生死,也不在乎民间百姓如何的嘲讽她。
她有沈家的铮铮傲骨和与生俱来的气魄。
她敢孤身破城门,敢带着区区五千人就来伐他北幽。
吕春双手握紧成拳,用力过猛到手背爬出了一条条狰狞的青筋。
他咬紧牙关,用赤红到可怕的眼睛,愤然地注视着每一个闯进北幽的人。
最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
蓝连枝的手里,拿着宋校尉所赠的一把刀,红着眼睛冲进来。
曾经与大燕在边关战场针锋相对的她,如今为了保卫大燕子民不顾自身安危。
吕春不可置信地望着蓝连枝。
“怎么会……”
吕春低声喃喃着,就连嘴唇都在发颤。
他不信!
蓝连枝抢了沈宁的丈夫,沈宁还会放过蓝连枝。
这绝不可能!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
“关城门!”陆乾舟在大喝。
吕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浓黑的睫羽在快速地颤抖着。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沈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把缜密的心思发挥到了极致,计划是何等的精密。
此刻想要把城门关上,是何等的难?
吕春当下喊道:“守住城墙,守住北幽,城门已破,不必再守多做无用之功。不要让他们上来点燃烽火!!北幽驻军,集结城前,将他们诛杀!”
“他们只有五千人!只有五千人!”
吕春作为军师多智如妖是何等聪明之人。
他故意大喊只有五千人。
不仅自己大喊,还吩咐士兵骑马大喊。
他要湮灭麒麟军的威风,提高北幽驻军的士气。
此长彼消之后,剿灭区区五千人,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
北幽城内,还有许多的百姓。
他们在绝望之中点燃灰烬,找到希望的光火。
麒麟军和沈宁的出现,在这个冬日,给他们带来了希冀。
但当他们听到只有五千人的时候,心底的震撼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只有五千人啊……
怎么打得过呢……
北幽,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是将亡的迹象啊。
众人耷拉着头颅。
一个瘸着腿的中年男人穿着破旧染血的粗衣,他一瘸一拐地走来,振奋地喊道:
“沈宁是沈家唯一的女儿。”
“她本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享此一生。”
“他们只有五千人,完全不用冲进城来,因为以少敌多是必死的局。”
“但他们还是来了,他们试图把我们还活着的人救出去,哪怕他们会因此葬身此地。”
“我们还有何资格丧失斗志?”
“你们看啊,是麒麟军。”
“老辈们都说,麒麟图腾会带来生的希望,我们有希望了,我们要高兴啊!”
“有人为我们拼命,我们岂能躲在背后像个孬种?”
末了,中年男人面红耳赤的歇斯底里大喝道。
此时,麒麟行军全部进入了城内。
负伤的陆乾舟趁机溜走。
叛军们蜂拥而上。
“陈琼。”沈宁说道:“我们跟这群人拼了,你找机会去点烽火。”
烽火升天起战事。
他城之军必会来到。
“是!”陈琼喊完,提刀往前冲去。
这里,下了一场血雨。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沈宁白净的衣裳全红了。
是年少那样惊艳了上京的红。
她却分不清是敌人的鲜血还是自己的。
“刺!”
一把剑刺在她身。
沈宁面目发狠,直接一枪从对方的咽喉贯穿。
她一脚将敌军守卫的尸体踹开,一手拔出了身上的剑,旋即提枪干净利落的战上北幽的叛军们。
她杀死了一个又一个的叛军守卫。
她的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她看见同行十来日的行军士兵和学生们接连倒下。
五千,战上四万。
至少每一个人都要连斩敌军八人才有胜算啊。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
甄远厚实的横肉在颤抖。
敌人的刀,穿过了他的小腹。
“五……五个……”
甄远口中不止地吐出了粘稠的鲜血。
他瞪着眼睛,颤着声念。
他已不顾自己的生死,他用剑砍在了敌人的脸上。
“六……六……六个……”
“啊啊啊啊。”
甄远血红的眼睛流出了源源不断的泪水。
恐惧填满了他的心头。
他不想死。
他要回家。
阿娘还在家里等他。
阿父说过,他是大理寺少卿唯一的儿子,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们还说,要给他娶媳妇,再生个白白胖胖像他一样善良可爱的儿子。
然后延续香火,变成八代单传,当然,如果能儿女成群,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噗!”
两个守卫分别砍向了他。
“啊啊啊啊!”
好痛!
阿娘!
孩儿好痛啊。
甄远摇摇欲坠。
但他不敢倒下。
他身上的肉多,他能被多砍几道。
敌人的刀斩在他的肩胛,深入了很多很多。
甄远忍着剧痛,流着热泪,用刀砍进了那人的胸腔。
身后的敌人用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甄远当敌人在身后朝他劈砍第二剑的时候。
甄远拔出了刀,毫不犹豫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刀刃从背后穿出了一大截。
他直接往后退去,然后把对方压在了地下。
与此同时,穿过他身上的剑,也穿过了对方的胸膛。
阿娘说过。
他是个与众不同的胖子。
他这一身横肉,上天所赐,是有大用的。
“八……八……汩……汩……”
鲜血从甄远的咽喉狂涌而出,咕噜咕噜的让他发不了清晰的声音。
他巨大的体重,一身狂膘,把第八个叛军压死了。
他睁大了泪光和血光共同肆然的眼睛,在纷乱的人群中去寻找沈宁的身影。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沈将军!麒麟军第三十九军甄远,击杀敌人八个,完成了击杀任务。
一片分不清敌我的血洒在了甄远的脸上,眼睛上。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眸,血液渳在瞳眸。
冬日之光晕染开来。
视线变得模糊。
生杀的战场,忽而变得遥远,所有的声音都越来越远。
唯有母亲的声音响在耳畔。
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光的尽头。
“我儿甄远,日后保不齐是个大将军呢。”
“儿啊,大将军都长你这样的,胖点多好。”
“远远,过年咯……”
一滴泪从甄远的眼尾滑下,洗涤了鬓间的鲜血。
阿娘。
儿子出息了。
儿子杀了八个!
八个!
儿子的膘肥还压死了一个!
儿子有大出息!是大将军!
阿娘…………儿子回家过年啦……
“甄远!!!”
君光耀歇斯底里的大喊。
他红着眼睛流着泪。
甄远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死的时候,甄远的唇角有温和的笑,好似做了一场美好的梦。
“甄远……”
沈宁泪眼摩挲,心口猛颤,但面对敌人的斩骨之刀,由不得她多去痛苦难受。
她狂压下心底的情绪,将悲伤转化为滔天的愤怒,将怒气和内力结合汇聚于破云枪,枪挑敌人首级,任由如雨洗涤自己的脸。
“去死!”
后侧,一名人高马大的叛军守卫,张大了嘴喊到声嘶力竭,双手高高的举起锋利逼人寒芒冷冽的长剑,就要狠戾地斩向沈宁的后脑勺。
沈宁快速取出破云枪,头也不回,直接往后一枪穿过了那人竭力张大的嘴里。
下一刻,身轻如燕飞跃而起,拔出长枪往前冲,人挡杀人魔挡诛魔,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陈琼,跟我走!”
她率先冲锋,独面敌军百来剑,为陈琼开出一条点燃烽火之路,直逼城墙而去。
一支箭矢,对准了沈宁。
即将射穿沈宁的霎时,就见一道身影猛扑过来。
离弦之箭穿过了蓝连枝的肩胛骨。
她“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永安!”沈宁低吼。
“能与将军并肩作战一回,永安无悔!”
蓝连枝笑着说罢,也不管肩胛骨的长箭,和沈宁一起对战数之不尽的士兵守卫,继而为陈琼开路。
城墙之上,吕春手握长弓,看见蓝连枝皱紧了眉。
这会儿,北幽诸君的弓箭手已经集结完毕,于城墙高处往下拉弓搭弦迅猛射箭。
“沈宁,敢玩我。”
吕春咬牙切齿,眸底闪烁着暴戾的血光,“我要你们全军覆没,要你沈国山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战,沈宁和麒麟行军都必死无疑。
等到活擒沈宁,他要一段一段的将此人切碎,方才能解心头之怒。
此时,被绑着的城民无人注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