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生父一事,沈如花被罚跪在宗祠,倒是心甘情愿,不曾有半分的怨怼,
没了沈如花的刺激,沈国海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
虽然还不如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却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魏老先生白日里离开沈府后,回程三春山的途中,换了马车,重进京都城门,这一次,去的却不是沈府,而是皇宫。
“大医官,你可要给我们皇上好好看看。”
陈喜焦灼不已,沿着长廊一面走,一面说:“自打东境战报传来,皇上就一病不起了,头疼得很,昨儿半夜疼到拿茶杯去捶打自己的天灵盖,皇后上前阻拦,还把凤体给伤着了,到了三更天,陛下就高烧不退,胡乱说话,甚至还掐了皇后娘娘,把皇后娘娘吓得也病倒了。大医官,你可得好好看看。”
魏老先生和往常一样,戴着斗笠,穿着白袍,没人看得清他的长相。
“嗯。”
“……”
元和皇帝躺在寝宫的床榻之上,明黄的颜色,衬得他更加憔悴。
眼下乌青发黑,目光涣散,整张脸又因为高烧涨红。
时不时就要出一身汗,打湿了被子。
“御医没来?”魏老先生问。
“大医官,皇上清醒时不让,只信任你。”
陈喜压低了声音,“而且你也知道,我们皇上的龙体,需要仙药。”
“仙药呢?喂了吗?”魏老先生问。
“喂了,不顶用。”陈喜都要哭出来了,“但也不敢多喂。”
他这个伺候了元和皇帝几十年的太监总管,只有皇帝在时,没根的人才能威风八面,如若皇帝出事,他陈喜这条命亦如浮萍。关乎这点子事,陈喜心里还是通透得很。
“继续喂仙药,喂三倍,人血要十倍以上,辅以仙药和各类药材,多熬制一个时辰,浓缩成精华给皇上喂下。另外——”
魏老先生满面严肃道:“陛下一次服用过多的仙药,身体怕是会扛不住,老朽会再写一个方子,培本固元,用来调理陛下的身子。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让陛下有所好转,至于后续的事情,等陛下清醒了再说。”
“好,好好,我这就去让人把仙药拿来。”
元和皇帝服用了大量的仙药和浓缩血丹,烧渐渐地褪下,眼底的乌青发黑看起来好了不少,面颊也是正常的红润。
之后又服用了培元药汤,睡上半晌,人这才醒了过来。
“陈,陈喜。”
“皇上,老奴在呢,你可算醒了。”
元和皇帝看见熬坏了眼睛的陈喜,看见陈喜满面的担心,神色柔和了不少。
他喜欢把陈喜留在身边。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又或者是权势所迫。
他目之所及的,陈喜是真真的关心他。
有时,他会想,如若父亲在位时,对自己能有这样的关怀,如今是否是另外一番光景呢?只是这岁月如流,恰似白驹过隙,回首几十载,也不过弹指一瞬,人生终究得向前看,为以后筹谋,如若二字最是廉价无用,青葱年少不论是遗憾还是美好,都回不去了。
“陈喜,让大医官来。”
元和皇帝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大医官来了,他的身体方能好起来。
陈喜抹了把眼泪,这才急急忙忙去把大医官喊来。
而今开春了,还有了些暖意,但元和皇帝却觉得无比冷。
北幽城开,东境的失败,都让他垂头丧气,尤其是那段千溯,竟过河拆桥,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他的罪愆,好在空口白牙,没多少人信,但也成了元和皇帝的心魔。
他稳操胜券,胸有成竹,高居明堂端的是必胜之意。
哪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多年谋划,便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医官魏春生,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魏春生单膝跪地,匍匐行礼。
元和皇帝的眼里,有了一道光。
万岁。
是他想要的万岁。
他最喜欢魏春生的一个点就在于,无人之时,魏春生能称呼他为万岁之尊,满足他毕生所求的夙愿。
“老先生。”
元和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东境出事了,炼制不出大量的仙药了,朕的万岁梦,是不是要破了?”
仙药一旦开始,就要源源不断的维持。
譬如他麾下赖以仙药而强大的军队,就需要仙药的供应。
就连他自己这位大宗师,亦是如此。
沾上了毒。
这瘾一旦犯了,就很难戒掉。
雪女江湖,武帝之尊。
俱是这八荒六合的泰山北斗。
他今生,就是想做一番皇图霸业,完成那些父皇完成不了的事,好让明岳帝对他刮目相看,为他惊艳,从而后悔曾经对他的轻视。
他哪能不知道,想要完成这一切,有多么的艰难。
又怎不知,这朝野上下,没人看得起他。
他并无大才。
他想要开疆拓土,沈国山、燕老太君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开疆拓土就意味着劳民伤财。
这些个所谓的忠义将军,以天下为先来劝诫他。
是!沈国山是一忍再忍,但如若元和皇帝做出了害人的事,这位仲父的朱雀刀就会高悬在他的脖颈之上,美名其曰:斩昏君。
他哪能不忌惮?
他只有另辟蹊径。
哪怕当代会有许多的所谓忠臣斥责他。
那又如何?
是非功过,自有后世之人论断。
大燕的子孙,会生活在强国之下。
他这位武帝以外的万岁爷,是要名垂千古的!
“陛下是天命之子,真正的万岁爷,何谈梦破?”魏老先生低眉垂眼地说。
“还是大医官说话,让朕喜欢。”
元和皇帝叹了口气,眼底泛起血雾,似有杀机喷薄而出,锋芒毕露,“你说,东境之事,当真如传令兵带来的战报所说吗?当真是沈书白、沈钰和雪女城郑家所为?这其中,会不会有旁的差错,老先生,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沈宁在京都就发现了仙药之事?沈宁此人,不仅有大将之才,心思之缜密,且深谋远虑,都让朕心惊啊!”
而今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了,但北幽城之事似还历历在目,叫元和皇帝难以安心,就连卧病在榻时都要紧绷着身体和神经。他清楚,沈宁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舒展眉峰。
一切的灾厄,都是从北幽城开始的。
他派沈宁去北幽城,就是想让沈宁死在北幽城,让那五千人全军覆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