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到了三月,沛雨虽连绵不绝,温度却不再那般寒冷刺骨。
车队一行租了两艘商船,改走水路,船只顺着运河一路南下。
船舱。
春花给晕车的江老头服下了两片晕车药,还在他耳后贴了晕车贴。
江老头苦着脸卧在床榻,撅着嘴,示意桌上的热茶,悠悠道:“老婆子,渴了。”
春花抽了下嘴角,自觉地让开位置。
一旁的江钱氏横了老头子一眼,昨日一行人登船,没一会江老头就晕船晕的不行,连晚饭都没有吃。
担心是真的担心,嫌弃也是真的嫌弃。
仗着自己身体不适,他连水都要江钱氏亲手喂到嘴边。
江钱氏嗔怒道:“不就是晕船,又不是什么大疾,连水都不能自己喝?”
“我这怎么不是大疾,现在头还晕的厉害。”说完,为了力证自己说的是实话,他一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半阖着眼呻吟道:“哎呦喂,头好疼哟。”
“该,疼死你。”江钱氏骂了一声,又端上热茶送到江老头嘴边。
“有点烫。”江老头呲了一声。
“不喝我拿走了。”
江老头抖着胡子,没好气道:“我都晕得这般厉害,还不对我好点。”
这一句话倒把江钱氏噎住了。
春花和三郎相看一眼,三郎小声嘀咕道:“爹满脸红光,哪有半点难受的样子。”
“嘘,这叫情趣,你不懂。”
二人自以为声音很小,江钱氏脸一红,尴尬道:“瞎说什么?不害臊,我和你爹都是一大把岁数的人。”
江老头别过脸,黝黑的脸上带着笑意。
春花忍笑道:“看着爹娘感情如此好,我们也很开心,娘不过四十来岁,再生个孩子也没问题……”
三郎眼睛一亮,赞同道:“对呀,娘还年轻,再生个弟妹只怕也使得。”
万一娘又有孩子了,就不会天天操心他的婚事了,这就叫转移视线。
“我?还生孩子?”
江钱氏怒极了,她这岁数还生孩子还要不要脸了?
春花哈哈大笑,“爹娘不必害羞,你们若要生孩子,我和哥哥们绝无二话,如今家里富足,再养几个孩子都没问题,若来日添了弟妹们,我们一定好好督促弟弟妹妹们学习上进。”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江钱氏气得抡起拳头。
春花和三郎笑眯眯地跑出客舱。
古代人均寿命不长,有句话叫人生五十年,超过五十岁都算长寿了,哪像现代,人均七八十岁,百岁老人也挺常见的。
四十岁生孩子在春花看来也很正常。
江钱氏和江老头就不这么觉得了,他们这个岁数再生个孩子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春花和三郎来到甲板,没想到船头站着一位负手而立的翩翩公子。
他身着绘金纹的曳地长袍,鸦羽般的长发随意地垂在身后,颀长的身影被日光拉得很长,此人正是吴钰。
春花嘴角一扬,这人大白天立在船头,难道是在摆造型吗?
吴钰转身,目光微晃,笑道:“江伯父可还好?”
春花谢道:“我爹已经不晕了,多谢吴小公子送来的汤药。”
其实有用的还是她空间里的晕车药,不过人家好心送来治晕船的汤药,理应感谢。
吴钰淡笑:“那就好。”
三郎盯着二人,只觉得二人气氛略微怪异,他朝吴钰笑了笑,转头跑去找小师傅容吉,扬言要切磋一番。
春花悄然无声地飞快跟了过去,“诶?容小师傅还会耍枪呀?”
容吉停下手里的动作,半抱拳道:“会一点。”
三郎拉着春花,用手臂划了一个大圈,道:“哪里只会一点呀,是亿…点点。”
这是他跟春花学的用语。
春花心痒难耐,“容小师傅,不如和我也比划比划。”
“小妹,是我先说的。”三郎指着自己,迫不及待道。
春花朝三郎做了个鬼脸,小跑过去接过了容吉手里的红缨枪,她半曲着腿,摆了个格斗的姿势。
吴钰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三人,也许是感受到了这暗沉的目光,容吉顿住,他忙道:“我家公子武艺高强,不如让公子和春花姑娘比划一番?”
春花抽了下嘴角,她一点也不想啊。
人长得那般好看,万一自己没长眼伤了他怎么办?倒不是春花有多自信自己的武艺,只是单纯怕刀剑无眼。
吴钰行至春花身边,哑声道:“我也想向春花姑娘讨教一番,春花姑娘意下如何?”
望向吴钰沉甸甸的目光,春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吴钰脱下外袍,空手而立。
清冷的嗓音响起,“来吧。”
空手和她切磋?
春花握着红缨枪的手指微微蜷曲。少看不起人了。
“看好了,伤着你我可不负责。”
吴钰表情微动,他微提了下嘴角。
若能让对面的女子负责,他宁愿受伤。
春花屏息凝神,握紧红缨枪刺了过去。
吴钰后撤一步,乌黑的发丝掠过明晃晃的枪尖,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春花竟然真会耍枪。
春花勾起嘴角。
让你装逼,空手跟我过招?
本姑奶奶可不是花架子。
她才不会手下留情,一个凸刺扎向吴钰的腰腹,吴钰动作利落干脆,躲闪之间还能腾出手把枪杆抓住。
他用力一拉春花连枪带人被扯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
春花一头扎进宽阔的胸膛,骤然失去重心,她双手紧紧落在吴钰的腰间。一抬眼,一双深邃俊美的眼眸便闯进视线。
吴钰白皙的颈脖上喉结微动,他看向白生生的小脸上,一双清澈澄净的眸子正茫然地盯着自己,有什么东西似乎从他心头破土而出。
四目相对,不知谁的心脏漏了一拍。
站在不远处的三郎和容吉二人呆呆立着,连说话都忘记了。
三郎只觉得眼前二人的姿势太过亲密了,就像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他三两步迈了过来,一把将春花扯了出来。
他大喇喇道:“小妹,你没事吧?”
春花扬起笑容,“没事,没事。”
日头下跌,江风吹得船帆飒飒作响,湿润的水汽氤氲缭绕。
吴钰垂下眼眸,怀中空空一片,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
“吴小公子武艺高强,我认输。”春花很果断地认输,她弯腰拾起甲板上的红缨枪还给了容吉。
三郎皱着脸,来回切换视线,莫名觉得吴公子有些碍眼。
容吉勾起一抹微笑,转身将兵器放了回去,“三郎,来练功,挥刀二千下。”
吴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容吉。
三郎哀嚎道:“上午就挥了一千下,怎么又要挥刀?两千下会要命的呀,小师傅。”
容吉望了眼灰沉的天空,低笑但未回话。
谁让你不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