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夏天的风由冬走到夏,又从夏走进了思念家乡的将士心里。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萧元漪原以为能够比上一世更早的结束战事,却不想因凌益与彭坤所谋之事,牵扯了许多人,许多事也未曾查明白。
从萧元漪和程始离家出征,到战事结束,也经历了十四个春秋岁月了。
十几年间,霍无伤成为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霍不疑成为了足智多谋的军师。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相互扶持。
两人在军中也不忘查当年孤城的相关之事,誓要找出所有害霍家灭族的有关之人,让那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几年前,程少商与萧元漪的书信往来越来越少。一年过去了,来往信件都只有程母的,而无程少商的。
萧元漪和程始便在给程母信件之中再次询问自家小女娘的状况,得到的结果是一切安好。一开始,萧元漪只收到程母的书信,还以为是自己与程始经久不归家,嫋嫋对阿父阿母失望至极了,所以不愿意与她多来往书信罢了。
想到这里这里的萧元漪,立刻写信给安排在嫋嫋身边的两个心腹,奈何十几封书信皆石沉大海。萧元漪顿感不对,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忽有一日,萧元漪突然见到了自己安排在嫋嫋身边的女侍之一紫荆。从紫荆口中了解到当初的女侍三人,现如今只有暗处观察护佑嫋嫋性命的阿苎还在程府。原来,这么多年程母的信都是葛氏在程母旁边代写,程母不识字,那不就是葛氏说是啥就是啥。
原以为葛氏再怎么毒,也不会狠辣多少,却不想葛氏不知跟谁学了新法子。想方设法的瞒过公主府的眼线,不让殊荣公主发现程少商在程家的异处。
而老天也好似在帮着她,殊荣公主去了陇右看望在军中拼搏的两个孩子,有好些日子回不来。为了更好的拿捏程少商,葛氏使了许多阴招,前后多次找借口支开程少商身边的人,让人欺辱她,而后又设计了绿芜和紫荆受辱,逼迫她们嫁人。绿意宁死不从,当场直接去了。
紫荆怕连自己也去了,那女君与家主就不会知道程家发生的事了。便也咬牙坚持了下来,找准时机,乘人不备跑了跑了出来。
现如今,嫋嫋身边只有莲房与符登二人可用。
葛氏不准她们接近程家,是以,程少商的近况,她也不甚了解。
......
萧元漪和程始与万将军联手设计将越氏中的叛徒找了出来,战事也暂时平息了下来。此次事件令人惊疑的是,小越侯在这其中也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甚至老乾安王的死也与其有关。
事关三皇子和越妃,程始不敢擅自处理。只得与之将相关的人看押起来,封锁消息,了结了此处的后续事宜,启程回都城向文帝复命。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1
大军归来,文帝过几日将在宫中设宴款待归来的将士。霍无伤让阿狸兄长先行进宫面见文帝和殊荣公主,而他自己在城门口听完圣诏后,给宣诏的曹常侍留下‘有要犯捉拿’的话,匆匆忙忙带着跟着自己的兄弟们走了。
都城的百姓整齐划一的站在街道旁注视着浴血归来的战士们。
叶声落如雨,前方的车架载着无数已故亡魂的衣冠。将军们神色严谨肃穆。街道上明明站满了人,却显得无比寂寥。明明是秋季,却带来了无边的冷意。
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2
风声呜呜,带来刺骨无比的寒意,枯草落叶霎时漫天飞扬。往日里最热闹的街道上也安静得透出一股凄凉来。
百姓的心中悲戚,眼中含着泪水,他们也知最前方的车架中放的是何物。更是因为知道是何物,所以众人将希望寄在后方的军队中,期望能在其中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
......
萧元漪和程始给家中递了消息,故意将归期说晚了半月,遂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程府。程始途中想起萧元漪爱吃的蜜饵,便又去亲自打包了带着,等快到了程府,小厮远远瞧着,确认是家主归来,才连滚带爬的进府通知众人。
“大郎啊!我的大郎,快让阿母看看可有受伤啊?”只见程母像阵风似的往程始身上扑了过来。
“阿母,稳重,这么多人看着呢。”程始躲避不及,被扑的一踉跄,只能无奈的对程母说到。
回到屋中,程母抱怨儿子与自己生疏了,归来也不说给自己带点金银珠宝,亦或者好吃的吃食,一心只想到自家新妇。
“君姑,怎不见嫋嫋出来接我与夫君啊?”难不成嫋嫋还是被放在了庄子上?
“那个,她,她不在这。她二叔母说她不敬长辈,性格顽劣不堪,还谋害人命,就......将她去乡下庄子里思过了......”看着萧元漪的脸色黑沉,程母越说越说越小声。
“你说什么?!”萧元漪怒拍桌子,质问程母。上一世葛氏娘家侄子根本就没有死,一定是哪里不对。
“阿母,你说什么!嫋嫋怎么了?”程始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萧元漪原以为这一世提前找到了胡媪送到程母身边,有她可劝慰程母,那么嫋嫋也就不会如前世一般艰难。谁承想,还是改变不了结果吗?
“我......”
胡媪这时拉了拉程母的手,示意她态度放软道:“大郎大郎新妇啊,一开始我与你阿母也是不信的。那葛氏侄子是因葛氏自己长久不孕育生子,所以想过继养在膝下的。可是她二叔母说嫋嫋毒害了她娘家侄子。甚至要让嫋嫋抵命。”
“是是是,大郎,阿母也是不得已才同意她这样做的。要不是殊荣公主说嫋嫋不是这样随意害人性命的人,此事应该好好查查,嫋嫋早就没命了呀,大郎。”程母哭着抓住程始的手。
“你说葛氏是为了程家好才将嫋嫋养在庄子的?”
“是的呀,葛氏与我说,她和汝阳王妃的干女儿是至交好友。只有将嫋嫋放庄子避避风头,才能保全性命以及程家的名声。”
“呵!”萧元漪冷哼一声。
“若真的为程家着想,为何不彻查此事?君姑可有将嫋嫋接回?那葛氏现又在何处?”萧元漪看向程母缓缓道。
“接了,接了,今早葛氏就差人去接了。自从葛氏和汝阳王妃交好之后,便经常往那边跑了。至于彻查一事......”程母看了看胡媪,胡媪马上开口道:
“自出事那日起,与女公子交好的殊荣公主就封锁消息彻查了,可也是奇怪,与这件事相关的人找不出一个,就连污蔑女公子买毒药的药店小斯也不见踪影......”话还未说完,在座的众人就算是平日里蠢钝的程母也发现了不对。
众人正震惊时,只见门外的葛氏拿着许多从汝阳王府得到的好东西,得意的叫嚷道:“君姑,你如此着急的找我何事啊?你可知我呃......”
话未说完,在看见坐着的萧元漪和程始,葛氏扶着门一惊,“婿伯,姒妇,你们回来了。”随即想到什么,向后方的贴身侍女打眼色,还不待侍女反应过来,前院就已经传来李管妇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呐,那有娘生没娘养的程少商不止害得董舅父被抓,还被一个外男抱进来了......”
听到此话屋内众人神色不一,葛氏急忙上去打眼色,让李管妇注意措辞。
程母着急弟弟,担忧的冲上前去:“你说什么?董舅父怎么了?”
李管妇喘着气说的激动:“那该死的,有娘生没娘养的程少商将董舅父......”看到出来的程始和萧元漪,李管妇语结。
“说啊,怎么不说了,继续啊。”萧元漪死死盯住李管妇的眼睛,程始也怒目着她。
“家...家主......”一哆嗦,李管妇又如前世一般装晕过去,这一世,萧元漪可不会放过她。
“青苁,你说说,我与将军平时是如何审讯晕过去的犯人的?”萧元漪眯着眼,对青苁笑道。
“回女君,自然是先用烙铁烙上一烙,若是还不醒,应当就是死了,没气息了,那就大卸八块剁碎了扔入乱葬岗。”青苁看着地上的李管妇语气阴森的说道。
地上的李管妇在听到要烙烙铁后就吓得睁开了眼,青苁话未说完,她就爬了起来了。
萧元漪正欲发作,符登与莲房跑了进来,不顾形象的抱住萧元漪和程始的腿大哭道:
“家主,女君,快救救女公子吧,女公子被人下毒了。李管妇不管不顾的强行带走女公子,不找医士救治。要不是遇到了霍将军,女公子恐怕就没了啊。”说罢两人居然跪着给程始夫妇磕起了头。
萧元漪和程始看到二人如此,心中想到家书的事,马上反应了过来。
是了,应是最近几年嫋嫋都未收到我们寄回来的信,如今嫋嫋又中毒,怕是连他们都以为我与将军(我和元漪)觉得这个女儿不重要了,不要这个女儿了。想到此处,夫妇二人心中大恸,忙抓住莲房的手臂询问女儿人在何处。
“女公子中了毒,不能太过奔波。因着知道女君和家主已经回来了,黑甲卫中又有一个医士可以给女公子缓解毒性,霍将军便带着女公子稍稍慢我们一些,我们两就先行回来报信。”莲房抽抽噎噎的将事情说完了,就看向女君和家主。
萧元漪听完,突然觉得腿软,连拉住程始的手都在发抖,程始急忙稳住新妇,将符登和莲房拉起就要去找女儿。
这时听门外的小斯惊恐的来报:“家主,外面来了好些黑甲卫。气势冲冲的,好生可怕。”一瞬间,小斯直接滑倒在了萧元漪脚下。
注释1: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北朝民歌《木兰诗》
注释2: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出自李清照的《点绛唇·寂寞深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