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草惊蛇，文帝让霍无伤带着军队从敦煌和突厥东、西二部的交界处行军。
秋日风沙渐起，驿站中布满了黄沙。
支行满半眯着眼眸，看着偷偷摸摸跟来的阿史纳和阿尔何罕两人。
“你们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出了那道城门，天高海阔的，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阿史纳被支行满漫不经心的语气激得一慌，直接跪在了支行满面前。
“主上，属下知错了，求主上原谅属下，属下以后只听从主上的命令。就算……就算主上要属下直接去死，属下也没有不从的……”
支行满抬手打断阿史纳后面的话，他眼皮耸拉，将头靠在椅子上微微上扬。而后缓缓将眼睛闭上，问道：“你没跟他说？还是说……你也觉得我的命令不重要了是吗？”
“是吗？”两个字，支行满说的很轻。
阿尔何罕将拳头捏起，用力锤在胸前。眼神真挚的看着支行满说道：“主上，我与阿史纳的性命是你救的，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弃你而去。”
阿尔何罕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双腿跪在地上前行，双手将瓷瓶递给支行满。
“还有，这个是……属下偷偷从都城带来的，主上看了，应该会欢喜一些。”
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安静的躺在阿尔何罕宽大粗糙的手中，黝黑的大手让瓷瓶更显得精致小巧。
支行满懒懒的掀开眼皮，只是冷冷的看着，没有动作。
阿尔何罕见支行满不动，也没有声音，疑惑的抬起头。
他望着支行满越来越憔悴的脸庞，突然觉得厚厚的嘴唇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一般，难再开口。
“主……主上……”阿尔何罕看到支行满如此憔悴，发出的声音也轻的很。
“这是我悄悄从王公子身上带来的……”见支行满听到‘王公子’三个字，眼神中的杀意向自己袭来，阿尔何罕心酸的不敢吐出后面的字眼。
“什么……东西？”
“是……从王公子身上拿走的……尾指指骨…”
阿尔何罕还未说完，就被突然站起身的支行满扼住喉咙。
“主……主上……呃……”
邋里邋遢的男人被怒气冲上了头脑，他红着眼，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
支行满后面的声音差点被干涩的喉头吞没，甚至出现了几丝轻颤，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阿史纳见阿卡面露青紫，一看就是呼吸不畅所致，他跪在地上对着支行满磕着头。
“主上，主上，阿卡也是为了你，主上手下留情…”
阿史纳的额头哐哐哐的砸在地上，额上被砸的地方冒出了血丝，一点一点的印在地板上。
阿尔何罕脸色已经变为绛紫色，手中的小瓷瓶高高的举在支行满的面前。
支行满心一缩，放开了手，从阿尔何罕的手中拿走小小的瓷瓶，只是呆愣的看着，也不说话。
一时间屋内只有阿尔何罕的咳嗽声，阿史纳的关怀的呼喊。
支行满手中捏着瓷瓶，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任由屋内的另外两人吵吵闹闹。
“按照他们中原的规矩……人死，若是没有全尸，那…便不能去奈何桥，喝孟婆汤转世投胎……”
阿史纳泪眼婆娑的抬头，“什么外婆桥？”
“咳…咳咳咳，是奈何桥…孟婆汤。你不懂问阿卡，或者你就少说话。”
阿史纳闷闷的点头，魁梧的大汉坐在地上哭唧唧的，额头的血迹已经干透，上面还黏了好些黄沙。见此场景，阿尔何罕嫌弃的别过头，然后扯着脏兮兮的衣摆就要给人擦脸。
“你们明日就将东西送回去，本来是我利用了他，总不能让人家不能安生的投胎吧？”
说着，支行满将手中的小瓷瓶往桌上一放，人直接坐在窗台旁，就要赶走兄弟二人。
阿史纳怕打扰了支行满，只得轻声答是，便起身要将桌上的瓷瓶拿走。
“………等等”
“啊？”阿史纳刚要碰到小瓷瓶的手一顿，哆哆嗦嗦的看着支行满。
支行满慢慢转过身，看着两人，“你们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着。”
“是…那……”阿史纳手想继续拿走瓷瓶，一旁的阿尔何罕见支行满的眼神一直盯着瓷瓶走，心中了了的他拉过阿史纳，直接将人带走。
空荡的房间霎时之间安静极了，徒留支行满的呼吸声在房中缓慢响起。
他边往前走，边伸手想抓住装有王琦尾指指骨的瓷瓶。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瓷瓶突然倒在桌子上，朝着支行满的方向滚去。
眼看拇指大小的瓷瓶越过越快，即将顺着桌子掉在地上碎裂。支行满不知为何，瞳孔一缩，狼狈的跑上去接住。
“哗！”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阿史纳和阿尔何罕悄悄的守在门外，听闻里面的声响，两人都以为支行满原来厌恶王琦，如今将那小瓷瓶摔碎了？
可惜，屋内的情景与两人猜测的相差甚远。
太阳已经落下，昏暗的房间内只点了一只蜡烛，微风吹过，烛光随着摇曳。
支行满的影子跟着起舞，人却趴倒在地，双手合十。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掌，查看手掌心护住的东西有没有摔到。见东西完好，这才舒了一口气。
视线往下一看，原来刚才摔碎的是桌上的茶盏。
小小的瓷瓶没有多少重量，就算加上王琦尾指的指骨，那也是轻的可怜，风一吹，他就跟着跑了。
支行满也不叫人收拾，只捏着瓷瓶走向床榻。
华灯初上，星光点点，本想将东西随意扔在床榻上的他，不知何时，已经将小瓷瓶护在胸口处，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