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仪鸾司卫所灯火通明,在收到宫中懿旨的第一时间,姚钟便将一众仪鸾卫分成了十队,以最快的速度追踪一众病患。他们戴上了温素素分发的双层面巾,以及宫中库存中的所有手套,并被告知若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与病患产生肢体接触。“快快快!快把人往东所里抬!”
“走,赶紧往里面走!去西所,里面有床!随便找一张躺着去!”
“官爷,我,我没病,我只是去过怡春院而已,我真的没病啊官爷……”“少废话!”
……带着一众太医站在疠人所外,温素素无声的叹了口气。两个时辰,他们开所仅仅两个时辰,所内病患竟已超过百人,遑论还有不少与这些病患接触之后,还未发病之人。抬手将第一次统计的结果交给万雪,让她立刻带回皇宫,温素素终于带着一众太医转身,踏入了身后的人间地狱。“疙瘩瘟?”
与此同时的御书房内,封无晏、萧惜若,还有连夜被宣入宫的封夜寒,都在等待着封暄的答案。尤其是看似无力的靠在桌前,实则满脑子都是问号的萧惜若。疙瘩瘟?这不是这本书里出现的瘟疫么?不是颜陌清以一己之力救治,并亲自为其定下的名字么?为什么封暄会知道呢?难道他也是穿书的?“不错,就是疙瘩瘟。凡得此病者,先是腋下生疮,而后蔓延全身。期间要么高烧不退,要么咳嗽不断,要么吐血不止。总之短则一日,长则十日,病者便会七窍流血而亡……”面对桌前三人的注视,封暄几乎是毫无波澜的说出了自己记忆中的,关于疙瘩瘟的所有特性。要说他对这病有多了解,其实也不是,毕竟前世随颜陌清救灾的本就不是他。所以他知道的所有情况,其实都是封夜寒传回的急报上写的……而且前世的疙瘩瘟只在南疆肆虐,让南疆十室九空不假,却从未出现在京城啊。因此,当他从属下口中听闻此病时,寒意几乎是从脚下直冲头顶。在他看来,如今的朝中恐怕没人能斗得过封无晏、萧惜若以及封夜寒的组合了。所以只要他不去争不去抢,做个闲散王爷,他这一世也就安稳了。然而别的事情都可以变,唯独疙瘩瘟不可以。没了颜陌清,这大燕还有谁能治好这瘟疫?一旦瘟疫肆虐大燕,导致百姓和军队大量减员,到时候都不用北夷来攻,早就腐朽不堪的大燕自己便要垮了。到时候他就是想做个闲散王爷,恐怕也要问问瘟疫答不答应了。毕竟他连这身武功都已经被封无晏给废了……在封暄苦笑的同时,封无晏与封夜寒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这是瘟疫,一场比寻常瘟疫更加可怕,而他们至今都还没找到治疗法子的瘟疫。所以就像封暄说的,他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将病患隔离,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京城的局势。然而随后从宫外送来的急报告诉他们,一切恐怕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次日清晨,经过一晚上的搜寻,疠人所中的病患已从百余人,扩张到了五百余人。而这个速度并未减缓,而是在随着仪鸾司调查的深入迅速上升。其中作为瘟疫首发之地的怡春院,更是直接被温素素下令封锁,成为了继仪鸾司之后的第二个疠人所。有妓馆便有恩客,部分恩客家更是妻妾成群奴仆满院……很快,仪鸾卫四处抓人,并将人扭送入卫所和怡春院的消息,便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开。一时间城中流言四起,百姓人心惶惶,原本热闹繁华的京城大街,都在这样紧张而又恐怖的气氛中变得压抑非常。终于,那一具具从仪鸾司卫所中抬出的尸体,成为了一切的导火线。百姓开始抗拒上交病患,官员富商之家更是藏头露尾,将自家遮掩的严严实实。更有患病者趁夜出逃,欲往京城之外流窜。也就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之下,花家再一次站了出来,同时站出的,还有被无数人捧为天师,因顺安地动而名扬天下的太清。据说,他本是不想出山的,是花太后日日求道上香,花素依与颜锦儿又多次登门求见,直从山门处三步一叩首走到三清殿前,他才被她们的诚心所打动的。晨光微熹,万人空巷。花家从祁王一脉处借来了巡防营,在正阳门下搭起了祭天台。礼乐声起,人头攒动,太清一身紫金道袍,步伐稳健的踏上了高台。这一刻,他是无数愚民眼中的神,能指引他们的方向,救他们于水火。同样的,在花家与祁王等人眼中,他也将是一把指向萧惜若与萧家的利剑。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太清盘坐于蒲团,双眸凝神开口时,竟带给了所有人一场惊喜。“紫薇染邪,太微乱政,天罚将至,万里伏尸。诸位,紫薇有邪,天地震怒,此道理贫道的徒儿不是早就告诉各位了么?谶语已出,诸位若早将妖邪摒除,此天罚又怎么会如期降临呢?”
太清老神在在,面对所有人热切的目光,以及不断磕头祷告,哀切的询问他何以解此困局时,他终似于心不忍的道:“一国气运源于天子,天子乃紫薇帝星,与天地相连。然紫薇不纯,血脉有亏,此乃有伤天和之事也……”哇的呕出一口鲜血,太清的话明显还未说完。然天机不可泄露,天似乎不想让他说,可他却强撑着,用手中沾染的鲜血,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写了一个字。而在他倒下的瞬间,花家二公子花夙已冲上高台。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血淋淋的字,而后咬牙红眼,心中尽是不可置信。而紧随其后的花青松与谢逢等人虽惊骇,却显然比他要聪明。又或者说他们与其是在惊骇,不如说是在惊喜。立刻让人取纸将血字拓印下来,他们让巡防营的士兵将这个字高高举起,好让在场所有人看个清楚。鸮。当今天子,竟是一个让大燕无数人唾弃的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