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湖,朝鲁城。“迪娅,就算桑青知道是你将我带出了王城,可只要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便无法对你和乌日部下手。可如果你一直跟我待在一起,桑青的人总有一日会找到证据。”
临时府邸当中,迦楼罗再次拦住了准备出门的迪娅,语气严肃道。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是逃犯,是意图弑父篡位的罪人,只要是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有可能被他拖累。之前他们身在巴木尔,那里完完全全就是雄狮部的地盘,桑青的人更是无处不在。所以他默认了迪娅的帮助,让她一路保护他的安全。可如今他们已经突破了洛桑湖防线,成功进入了小城众多的洛桑湖平原,他的人更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前来朝鲁城与他汇合。所以他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再拖累着迪娅与乌日部的话,他会良心不安的。“迦楼罗,你太天真了……”迪娅看着迦楼罗的眼睛,第一次在他面前叹了气。“你什么意思……”迦楼罗皱眉,看着迪娅的眼神也深了一分。“你以为我现在离开你,桑青就会放过我么?”
迪娅看着窗外飘飞的细雨,目光清冷而又空濛:“你只不过是不想欠我的,怕自己仗着情之一字利用了我,从而良心不安罢了。”
迦楼罗哑然,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可被迪娅这么一说,他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没错,他不想欠迪娅的……尽管一路从王城走来,他已经欠她太多太多了。事实上,如果迪娅那日没有亲他,如果他们一直是王庭三王子与乌日部圣女的关系,那他都不会如此抗拒迪娅的帮助……因为三王子和圣女之间没有感情,可迦楼罗和迪娅之间有。迪娅喜欢他,他就是再迟钝再笨也能看出端倪来。而他呢?他就问心无愧了么?不,他问心有愧……只是他如今的处境和身份不允许他思考除了对付桑青、拯救母族,还有救出母亲外的任何事情。而倘若他无法完成以上的一切,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迪娅的面前?就凭他这逃犯和失败者的身份么?这样泥一样的他,配将云一样的迪娅拉下神坛么?他不知道迪娅怎么想,但他知道他不配。只有当他从泥泞里站起来,再度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的时候,他才有资格跟迪娅说爱。所以他不想继续被迪娅保护了,他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迪娅对他的感情了……“迦楼罗,你没有利用我,也没有辜负我,你不用对我说抱歉,因为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帮你除了感情之外,其实还有其他的目的。”
迪娅的眼眸里倒映着青草和雨滴,她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很是残忍,但与其等到真相揭开时坦白,还不如趁早让迦楼罗有个心理准备。闻言的迦楼罗显然还想跟她说些什么,可一旁一直在等候她的侍者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侧眸瞧了一眼因为她的话陷入沉吟的迦楼罗,她最终还是带着侍者离开了。爱之一字有许多条路可以选,轰轰烈烈、相濡以沫、反目成仇……又或是相忘于江湖。前面三种很美好,即便是彼此仇视,好歹也是曾经轰轰烈烈的证明。但她与迦楼罗不是一路人,从出生那一日便注定了。她不想与他反目成仇,所以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一别两宽彼此相忘了。“圣,圣子?”
翻身上马,萧逸觉得自己这双眼睛此刻估计有两个铜铃那么大。不是,您不是大燕的皇帝么?不是红尘之主么?不是那什么域外杀手荼蘼么?怎么?您还有别的身份啊?按照他萧逸对北夷三十六部的了解,除了北夷王庭有王子王女外,其他各部只有部首、部首之子和部首之女。而能拥有圣子圣女这个称呼的,在北夷只有那个侍奉北夷之神,被誉为三十六部的源头,地位甚至高过雄狮部的乌日部。乌日部有一位大祭司,大祭司座下有一位圣子一位圣女,如今乌日部人才凋零,大祭司之位已悬空多时,实际掌权者乃是圣女迪娅,随时可继承乌日部大祭司之位……可乌日部有圣子么?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呢?如果封无晏真的是乌日部的圣子,那他和那位圣女岂不是亲戚?萧逸的脑子里在转圈圈,不止今天,他觉得他来到北夷后的每天都在转圈圈……然而路上并不是问话的时候,所以他只能跟在封无晏与萧惜若身后,一行五人一起往目的地朝鲁城而去。朝鲁城不大,是洛桑湖毗邻巴木尔草原的十来座小城之一。只不过朝鲁乃是石头的意思,所以它其实就是一座十分简单的石头城。即便在那十几座小城里,也是十分不起眼的存在。所以迦楼罗等人藏在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朝鲁城离您出来的关卡不远不近,我们只需在巴依城修整一夜,明日午间便可与圣女殿下汇合了。”
狼牙颇为兴奋的对封无晏说道。三年前一别,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别人不清楚圣子殿下的情况,可他们乌日部的核心侍者却都是知道的。因为圣子殿下是秘术姑获唯一的成功者,是真正的天纵奇才,不知甩了那些北夷第一勇士多少条街。可以说对于整个乌日部而言,圣子殿下的象征意义甚至要超过如今带领他们的圣女。包括他们这次之所以能成功救下三王子,并躲开王庭的追兵,也是眼前这位的手笔。面对狼牙的殷切,封无晏却显得十分平静。他能记住与他有过交集的每一个人,自然也能记住曾被他指点过两招的狼牙。因此他很快就省去了试探对方的步骤,直戳要点道:“迦楼罗的情况如何了?可有安安静静的待在驻地?”
“圣子放心,有圣女亲自看着,三王子除了联系了一些自己的旧部外,并没有任何出格的……”狼牙的话还未说完,封无晏与萧惜若的脸色便不由得一暗。“你说,他联系了他的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