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卿瞪大了眼,在心中狂喊,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怕她一出声儿便将这虚影惊散了。
“奇哥!”
她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怕,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然后眼眶一热,视线便模糊了。
是梦吧?她还没醒?
她赶紧抬起袖子随便抹了抹,手试探着往前近了近,颤抖着,在快要碰到时又不敢再移动半寸,只怕轻轻一碰就消散了。
幻觉也好,梦也好,她都只想,多看看奇哥。
那虚影初时有些迷茫,慢慢眼神便落在了白泽卿身上,他笑一笑,嘴唇动了动,看口型仿佛是“傻丫头,怎么又哭?”但白泽卿却听不见声音。
“我听不见,呜……”
白泽卿心脏都要停跳了,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哽咽道:“奇哥我好想你!奇哥我……呜呜……”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只化作更多眼泪涌出。
她鼓起勇气,尝试触碰那身影。果然,葱白的指尖从虚幻中穿过,什么都碰不着。
听不见,触碰不到,只有虚影,似真似幻,仿佛随时都要消散一般。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白泽卿茫然又惶恐,“砰”的跪下,朝道士拜了三拜:“求道长教我!”
白泽卿一想到奇哥为了救自己险些连最后一丝魂魄都散了,头皮都要炸了!
如果道士可以稳固奇哥的傀灵,那是不是可以求他教自己,这样,她就可以保护奇哥了,就算,只是傀灵。
“教不了。”道士回答的干净利落,“你资质鲁钝。”
白泽卿快疯了,这道士根本不管自己要他教什么,就先一口回绝了。八壹中文網
但凡他犹豫一秒呢!
“只是求您教我怎么救奇哥!”
“什么七哥八哥的?救不了!”道士没什么表情,手指却一道一道翻折起了袖子。
“就,就这个,傀、傀灵!”她的手指着奇哥的虚影。
“说过了,我已经稳了傀灵。”道士淡定的竖起了三根手指,“三千两,别忘了。”
“那以后呢?怎、怎么办?”白泽卿试探着问。
“不知道。”道士说。
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早几天,直接让这灵傀化形对他而言都是小菜一碟,但现在,他前破百年邪阵,后又要去宁州除万人怨念,确实没有心力再浪费了。
毕竟他现在的修为连十年前的五成都不剩了。
道士说完,轻轻一挥手,飘忽的虚影便化为丝丝黑气融入木雕之中。他又抬手在白泽卿额间一点,手指冰凉的触感一触即逝,白泽卿感觉脑海中似轻轻“嗡”了一声,视野便恢复正常。
她再低头,方才能在木雕上看见的裂纹果然消失不见。手头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精致雕刻。
白泽卿:“???”
她早已对道士的话深信不疑,便忍不住思索,如果道士要离开,且不打算带自己的话,那如果,木雕……额,傀灵,再出问题怎么办?
而且,自己不会开眼,甚至连见一见傀灵都不行,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出了问题?
至少,得学会开眼,得学会保护傀灵!
至于那六千两,恐怕道士根本不担心自己能跑掉,他要找到自己易如反掌,而自己想寻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管了!”白泽卿突然就下定了决心,膝行两步,一把抱住道长的大腿:“道长。请收我为徒。”
“喂喂!”道士大惊失色,“别碰瓷我!”
“!!!”
便在此时,只听厢房方向传来惊恐的大喊:“不好啦,府尊大人悬梁自尽了!”
……
兹事体大,奚远七第一时间控制了现场,并命人快马加鞭前去元州府衙通报。
彼时,本已出门的王驰一行被兵士们追回府衙,正在生闷气——皇帝催他回京的旨意八百里加急的送到了元知府衙!
来的还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陆钰。
这人王驰和施宇都认识,是他两在国子监读书时的同年。
这陆钰原本生于书香世家,是盐运使陆光倜幼子,后受其父贪墨案牵连入狱,本是要斩首的,后因恩师保荐,皇帝又念其精于工事,确有才华,被赦免死罪,改为腐刑,入了司礼监。其长姊被罚入教坊司,从此失了联络。
这次皇帝派他前来,大概也是念其与王驰有旧,好说话。
陆钰躬身道:“海捕文书也发了,皇上口谕,贼子狡诈,不怪少将军,还请少将军速速回京复命,不要耽搁。”
王驰心中有气,但面对向来温文尔雅的陆钰也发不出来。只忍不住嘲讽道:“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对皇帝而言,一个罪臣余孽哪有西北王的质子重要。
这道理谁都懂。
陆钰轻咳一声,温声道:“少将军慎言。”
这话陆钰不该说,但他说了。
王驰和施宇都知道他是好意。施宇向他微微施礼:“多谢!”
陆钰连忙回礼:“不敢。”
王驰却是一脚踢翻了身旁黄花梨木案几,一言不发往外走去。正撞见奚远七的亲随往内走,险些撞着,不待王驰发火,亲随忙报了知府之死的消息。
王驰大步出门,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便策马而去。
施宇赶紧呼啦啦唤了府衙上上下下的署官衙役们,带着一队黑骑卫,一队西南军,浩浩荡荡追着王驰往听泉寺奔去。
山门前,流民议论纷纷,有些惊恐的看着和尚和兵士们调度进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耳尖的方才似是听到了动静,惶惶说道:“我怎么,怎么听到,好似说……”
“说什么?”周围的人都催促他。
那人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好似说府尊大人自、自尽了?”
周围人顿时哄乱。
“怎么可能?”
“不会吧?”
“你没听错吧?”
“万一,万一是真的可怎么办好?”
“那,那那我们怎么办?”
“那粮仓岂不是开不了了?”
“哎哟,我们可怎么活啊!”
众人议论纷纷,有信的,有不信的,但皆是为前路担忧。旁边有听得到只言片语的,便又来问,于是人群愈加纷乱。
混乱中便有人又开始喊:“大师父们,大老爷们,求求你们,让我们见见府尊大人吧!”
“求见府尊大人!求府尊大人救命啊!”
喧闹声越来越大,众人也越来越不安,最后都汇成了整齐的呼喊:
“求见府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