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史宾赛家族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宗铭的当务之急都是先把自毁装置搞清楚。
桑国庭和美方负责人正在美国本土调查亚瑟资本,博伊尔被他们频繁传唤,暂时无法顾及鲨鱼岛,这段时间是他最好的机会。
两天后的午夜,宗铭轻轻推开房门。和往常一样,兢兢业业的古巴护士立刻出现在他面前,不过宗铭没打算给她问候自己的机会,一打照面便启动了时空凝滞。
三维世界瞬间变成了一帧凝固的立体影像,宗铭的意识被抽离到了一个更高的维度,完全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现实空间。他掏出伊藤健太给他的镇定剂轻轻推进古巴护士的脖子,而后眨了眨眼,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凝滞。
空气流动的一刹,古巴护士闭上眼睛软倒下去,宗铭伸臂接住她,悄无声息地将她拖进了自己的房间。
头痛欲裂,宗铭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体内李维斯的血清还没有彻底代谢完,虽然已经多等了两天,骤然启动超级脑仍旧有些力不从心。
时间有限,宗铭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外面夜色静谧,涛声伴着阔叶林婆娑的沙沙声,宛如一支优雅的夜曲。宗铭却丝毫不敢大意,像狩猎的野兽一样紧绷着神经,借着阴影的掩护钻进了地下室的气窗。
穿过配电房和水井便是通往污水处理中心的铁门,宗铭掏出手术钳撬开门锁,沿斑驳的水泥台阶一路往下,片刻后到达了目的地。
空气中弥漫着生化废水浓郁的臭气,夹杂着福尔马林和酒精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宗铭戴上口罩和手套,打开微型手电,一边扫视一边穿过集水池和中和池,又绕过一大堆冗余的管路,终于找到了自己计算出来的可疑位置。
这里是好氧池和厌氧池的中间地带,地面上铺着两米见方的水泥板,平平整整毫无异状。宗铭俯身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摸索着,片刻之后手忽然一顿,蜷起手指敲了敲,又往旁边敲了敲……
空鼓的回音,就是这里了!
宗铭把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摸到水泥板的接缝处用力一抠,“唰”地一声,整块地面忽然下陷、开裂,露出一块厚重的铸铁盖板。盖板手感十分粗粝,上面铸着一组数字——1962.10.20,旁边是一个风扇形的“辐射”警告标志。
果然是古巴导弹危机时期遗留下来的东西……宗铭眉峰一挑,摸到盖板一角的铁环用力一拉,“嚯啷”一声将它整个掀了起来。
一道光滑的金属门出现在他眼前,门上的电子屏瞬间被激活,闪烁着幽幽白光,提示他输入指纹并扫描虹膜。
竟然是最新的智能防盗模块,恐怕只有桑菡这个级别的黑客才能安全解除,宗铭观察片刻,放弃了,将盖板和水泥板恢复原状,往出口走去。
他没有工具也没有电脑,贸然破解很可能触发报警程序,必须另想办法。
堪堪走到门口,眼角无意间一瞥,忽然看到角落里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缸,用手电光一扫,只见缸里丢着一些动物的尸体,有小鼠、兔子、蟾蜍什么的,还有一只棕灰色的猴子。
原来是储存生物垃圾的冰柜,宗铭掉头要走,又觉得哪里不对,再次将手电光对准最上层,才看清那里丢着一小堆色彩斑斓的小鱼。
这些小鱼不到十公分长,通体覆盖着蓝绿色的鳞片,有些身上沾满鲜血,有些鳞片斑驳脱落,还有些肚皮和脑袋上长着树莓状的红色肿瘤,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极少听说有人会用鱼类做医学实验,尤其还是这种体型很小的清洁鱼,宗铭直觉有问题,随便捡了几条塞进样品袋,之后将冰柜原样封好,离开了污水处理中心。
从气窗爬出地下室,清新的夜风飒飒袭来,宗铭吐出胸中浊气,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正要返回房间,脚步突然一顿——那种熟悉的危机感又来了,某种蛰伏的危险似乎正悄悄窥探着他,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争前恐后地发出警报。
谁?
宗铭迅速隐入房屋的阴影,借着阔叶木的掩护四下观察,但诡异的是以他的反跟踪能力竟然完全找不到那个窥视他的人在哪儿!
错觉?超级脑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力?宗铭静候片刻,四周风平浪静,他身上的汗毛也渐渐平复了下去,那奇怪的直觉又自行消失了。
不知名的鸟儿在远处发出悠长的鸣叫,宗铭慢慢从隐身处出来,往楼上曾经和乔尼相遇的地方看去,只见空无一人,再看向拉姆·辛的实验室,灯是黑的,他今晚应该回北端去了。
奇怪……宗铭心中疑惑,但时间已经不早了,古巴护士随时可能会醒,他只好迅速潜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一天一切都很平静,古巴护士完全没发现自己后颈的针孔,污水处理站也没有传来什么发现异常入侵的消息。宗铭上午找机会把那些清洁鱼的尸体交给了伊藤健太,让他研究一下它们到底死于何种病毒实验。
伊藤健太对此十分费解,因为他从医近二十年来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在这种冷门鱼类身上做过什么病毒测试,答应宗铭抽空解剖看看。
中午的时候天空中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博伊尔回来了。
宗铭当时正在露台上,看到他脚步匆匆地往ito走来,脸色是前所未见的难看,整个人都氤氲着烦躁疲惫的气息。
看来桑国庭和dhs把他折腾得不轻。
博伊尔没有叫午饭,也没有去探望他的朝鲜试验品,直接叫秘书把伊藤健太召到他的办公室便紧紧闭上了房门。半小时后拉姆·辛驱车赶来,拎着一个银灰色的保温箱也进入了他的办公室。
三人会议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宗铭再次听到了飞机起飞的声音,博伊尔再次离开了鲨鱼岛。
看来他真的是很忙,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北端看望他的未婚妻。
六点半,伊藤健太敲开了宗铭的房门,告诉古巴护士自己要和孔先生共进晚餐。
夜幕徐徐降临,露台顶上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吊灯,光影交错,颇有几分浪漫的感觉。不过灯下两人的对话丝毫没有浪漫可言。
“我把你的颅脑检测结果给博伊尔看了,胼胝体的变化很清晰,他完全相信你已经接受了手术。”伊藤健太一边分切牛排,一边说,“拉姆·辛一开始还有点怀疑,看过脑电图监控之后也没有再提什么异议。”
“我看到他带了一个保温箱进去,里面是什么?”宗铭问道。
伊藤健太道:“他说是一些病毒样本,从他的一个实验体上采集的,想让我用你的空白样本做一个锚点标定,看能不能找到控制变异恶化的方法。”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他拿出样本的时候和博伊尔有一个非常微妙的对视,我想他们应该是提前商量过的,所以我怀疑这个样本的来源恐怕不是普通的实验体,而是……”
“珍妮弗?”宗铭接口道,“珍妮弗恶化得太快,他们等不了了,而你又执意不分享核心实验方法,所以他们只好把珍妮弗的样本交给你?”
伊藤健太眉毛一扬,点头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然而宗铭微一沉吟,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那乔尼呢?他也是拉姆·辛的病人,如果他是史宾赛家的后代,那他身上必然也有和珍妮弗类似的遗传病,这个样本会不会是他的?”
“我不知道。”伊藤健太耸了耸肩,慢慢嚼着切好的牛排,“我连他什么样都没见过,想弄清楚这一点恐怕得去一趟北端。”
宗铭握着酒杯轻轻晃动,良久眼睛一眯,道:“那就去一趟吧。”
伊藤健太一愣。宗铭放下杯子,道:“明晚的落潮是午夜十二点,拉姆·辛不是带了样品让你做实验吗?你约他明晚十点半过去观摩实验,尽量把时间拖久一点……”
伊藤健太明白了:“你想趁他待在ito的时候去北端侦察?”
“这个岛南北两端距离十几公里,步行过去是不现实的,得找个交通工具。”宗铭双手交握支着下巴,沉沉道,“拉姆·辛有一辆电力驱动车,你只要拖住他一两个小时,我就能偷他的车去北端跑一个来回。明晚的天气预报是多云,落潮最低点在午夜十二点,博伊尔应该不会回来……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可是……”伊藤健太忧心忡忡地道,“万一拉姆·辛在实验中途离开呢?万一你去北端被抓住呢?”
“所以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他,不得已的时候直接给他看我的空白数据,或者假装发疯给他跳脱衣舞都行!”宗铭一脸严肃地给伊藤健太下了个死命令,见他瞠目变色,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我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们抓不住我的,就算抓住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毕竟我是唯一的‘锚点’,没有我史宾赛家就完蛋了。”
伊藤健太左下眼睑抖了抖,发现自己似乎别无选择,仰天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道:“我尽力吧。”
宗铭给他一个充满日式风情的“干巴带”,诚恳道:“脱衣舞什么的我说说而已,你量力而行吧。”
伊藤健太两个眼睑一起抖了抖,道:“不必了,我还是用哮喘发作或者心肌梗死吧,比你说的应该管用。”
宗铭深以为然,欢喜赞叹,给他举了个大拇指:“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