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猫耳朵(1 / 1)

少年与少女的轮廓依稀,在光影里悄悄的缠绕。

他是很大一团阴影,浑身结实,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

她则是被豹爪子死死摁住的小猫崽子,稚气未脱不知险恶。澄明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有点儿受惊。

这段深沉静默持续很久。

阿汀的眼皮掉下去,视线落得低低的,凝望自己的手。

或是陆珣的手。

“刚才你因为我……被小姑打了。”

声音放得很轻很细微,另一只手傻乎乎地比划着扫帚拍打的动作。她低着头说:“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阿汀没抱多少期望。

上回只想凑近伤口看看,他尚且翻脸无情,打她的手心。这回竟然想掀开衣物,去看他没有遮蔽的后背……

痴心妄想。

想了也白想。

但仍然要固执地问一句:“看看好不好?”

不好。

后脑勺没有眼睛,后背脆弱无比。

陆珣曾经把后背交给猫,交给满山的狼狗,只是从未交付给同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规矩。当下应该甩开这只手,把这胆大包天的小东西踹出去,赶走她。

反正他的伤势日渐减轻,猫为他叼来锋利的剪子。他随时可以挣脱这无趣的束缚,做回一呼百应的山大王。

只要他想。

明明知道该怎么做的,他的手指却也有自己的坏心思,松一阵紧一阵的握着她。

怀疑这把小骨头能被他捏碎。

又怀疑她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走了,她是不是还敢这样招惹别的野物?

陆珣也垂眼,看的是阿汀。

形状柔软的眼睛泛着微微的红,侧脸白皙而绒绒。

方才的家族大会审,透过水泥砖块钻进耳朵。

他的听觉太灵敏,不一定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字里话外小小的委屈和无措,他听得分明,听得莫名烦躁。

这家伙。

终于发现,这家伙没有爪牙,有的是另一番本事。

他在她面前失掉先机,一步退,步步退,早在最初接受她的吃食时,注定战败。

陆珣缓慢地松开手指,瞧见她白皙肌肤上留下的红印子。

脚尖再踢一下,白天里浑浑噩噩的黑猫。

“喵?”

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鼻子里打出一串呼噜,又闭上。

他拿脚趾头压住它的鼻孔。

“喵喵喵喵喵!”

猫猛地跳了起来,挠耳朵挠尾巴挠床单。它看见什么挠什么,爪尖碰到陆珣的脚心时,停一下,犹豫看一下陆珣。

正对上那双诡谲的眼睛。

猫收回爪子舔舔,不敢朝他发怒。滴溜溜的目光绕了一圈,嗅到一股仇人的味道。

别问。

当年它也是惨遭□□的一份子,而且因为头顶一对精神奕奕的猫耳朵,被蹂得更惨。

猫当机立断地跳起来,飞檐走壁蹿到宋敬冬身边。两条后腿站立,它巴在他的腿上,喵喵直叫,拿爪子抓他挠他,警告他速速离去。

“好好。”

宋敬冬举手投降,一连说出三个‘我走’。

需要提防的敌人被自己逼走了,猫得意洋洋,用爪子推、用屁股顶,把门关得仅余下一道缝隙。它昂首阔步走到角落边,一倒,补觉去了。

如此古灵精怪的猫,难怪村民避之唯恐不及。

炽热灿烂的阳光被挡在门外,屋内被阴凉再度占领。

黑暗之中,陆珣转过身来,拿后背对着阿汀。

他蹲坐着,两条手臂随意垂下,用姿态表明‘我不是故意给你看的,反正你爱看不看,和我没有关系。’。

别扭到不行。

阿汀眼角漾起安静的笑意,小心地掀开衣物。

一片荒芜的,犹如废墟般的后背出现在眼前。

累累的伤痕遍布,种类已然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实在无法想象有多少种不入流的东西伤害过这片皮肉,以至于结茧成疤,深深的痕迹经年难消。

比起它们,宋菇那几下扫帚造成的红痕,微弱得犹如沙漠中的一粒沙子。

阿汀拿出药膏,按压尾端挤出些许,慎重抹在伤疤上头。

她做事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不出一丝声响。陆珣更不吵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床单一角,不言不语,意志坚定。

她有小心地不要碰到他,他也不去看她。

这份默契是自然而然的,尽管寂静在流淌,但他们之间没有墙,没有别的看不到的隔阂。

好像已经离得很近很近,不能更进。

时间失去概念。

阿汀不太清楚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抹药,想和他说说话,又不想涉及阿香和伤痕。

她很认真想了想,对陆珣说:“你站起来好高。”

他的耳尖动了动,阿汀自己在家试过好多次,学不会这样动耳朵。

她总是把他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孩子照顾,直到他骤然站起,双腿结实有力,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半头。

那一刻,阿汀迟钝地想到一个可能性:陆珣的年岁,也许比她还大些。

“比我哥哥还高一点。”

陆珣耳尖又欢快地动起来,像黑猫晃悠晃悠的大尾巴。

门外偷听的宋敬冬:?!

阿汀随手抓到一个参照物,不由得详细比较起来:“我哥哥是单眼皮,你是双眼皮。”

大约觉得自己是被夸奖的一方,陆珣的耳尖继续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分辨单双眼皮。

是高兴的意思吗?

阿汀试着多说几句好话:“你反应也快。”

耳尖动。

“猫只听你的话,你很厉害。”

还是动。

改口说一句不好的:“就是太挑食了。”

不动了。

急忙补救:“但你长得那么高,肯定和爱吃肉有关系。”

动了!

不对不对,这样就和调皮的哥哥没两样了。

阿汀揉揉脸,用轻轻的咳嗽隐藏笑意,想问问他的耳朵为什么可以动,有没有秘诀。

“你的耳朵……”

四字出口,陆珣突然双手一抬,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

“为什么藏起来啊?”

阿汀好奇地问,他哼了一声。

“我没有笑你的耳朵呀。”阿汀解释。

陆珣像黑猫一样往地上躺,面对墙,偏不给她看。

“要睡觉了?”

“哼。”

没错我要睡觉了,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陆珣抱着头蜷缩进楼梯底下,藏在阿汀看不清的深处。

“好嘛。”

真稀奇,气氛一下子全变掉了,阿汀软软的尾音犹如亲昵的撒娇:“晚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陆珣装睡,陆珣听不到。

阿汀弯着眼睛走出门,抬头撞见偷听墙角的哥哥。

他朝屋子努下巴,“病得怎么样?”

“快要好了。”

“谁把他锁在屋子里的?”

阿汀不高兴地抿着唇,“是他妈妈。”

宋敬冬倒没有太吃惊,摸着下巴问:“他真的比我高?”

“真的。”

阿汀依照印象比划出陆珣的高度。

“就高这么点儿?”

“一点也是高的。”

“就这么点儿……”

宋敬冬满脸纠结,不想在承认自己更矮的事实。

男生都是这么孩子气的吗?

阿汀忍不住笑,往家门走。

落在她身后的宋敬冬,歪着脑袋靠着柱子,叫了她一声。

“阿汀。”

声音无端沉了几分:“你有没有想过,是时候放他走了?”

大屋下午送来两条鲜活的草鱼,傍晚便被摆上粗糙的木头板,先敲晕后放血。

由尾部入刀,贴着脊骨削成上下两半,去掉鱼头和腥味浓重的牙齿。把鱼肚鱼骨剁成均匀大小的块状,鱼肉改用斜切方式,薄薄片片,把握在三四毫米之间。

接着把鱼骨鱼肉清洗干净,分别加入食用盐一勺和两勺,加入少量米酒代替啤酒。不断搅拌直到所有调料吸收完毕,再敲一个鸡蛋,蛋清搅拌鱼肉,增加鱼肉的滑嫩口感。

热锅之后下鱼骨头,油煎不到两分钟,灿灿金黄色逐渐攀爬。

阿汀做的是酸菜鱼,自然又有酸菜又有鱼。

抓一把酸菜切段,再抓几颗泡萝卜、生姜和野山椒切片,全部倒进热腾腾的油锅。味道截然不同的辅料共同翻炒,气味交织,拥有绝无仅有的诱惑力。

此时热水下锅,煎好的鱼骨头顺势滑下,大火烧得开水沸腾,滚滚气泡蒸出一层白腻的浮沫。

铁勺撇去浮末,煮得鱼汤奶白,再加鱼片焖煮入味,三分钟出锅。最后撒上葱花和辣椒末,猪肉融烧之后浇盖于鱼肉之上,鲜美的香味扑面而来。

满满一小盆的酸菜鱼,就此完成。

爸爸还想吃酸辣土豆丝,妈妈念叨着很久没尝过的西红柿鸡蛋汤,全部出现在小而简朴的木桌上。

夏日的傍晚是沉静的,晚霞伏千里。

劳作一天的大人们一屁股坐下,吊着嗓子点自家孩子的名。东一个阿虎,西一个阿健,此起彼伏的叫声,呼唤扔在外头玩耍的丫头小子们回家吃饭。

阿汀家总算全家团圆,八仙桌四面坐满。

“摆酒的事。”

林雪春忽然说:“我不想和大屋商量来着。”

日暮村兴热闹,爱摆酒。

年酒季酒祠堂酒,喜酒丧酒节假酒。对于孩子而言,满月酒与周岁酒必不可缺,其他全看家里的意思。

不过有村里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家有念书厉害的孩子,每逢大考成绩好,爸妈必须出面做东。

而阿汀与宋婷婷同年出生,只差六天,打小凑在一块儿办酒。来客多是大屋的亲友,一窝蜂地捧着宋婷婷。

林雪春至今记得六年前的小学酒,宋婷婷那儿收了书包又有铅笔盒。阿汀却是两手空空,无人搭理,仿佛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孩。

那时她便下定决心,绝再不让阿汀和宋婷婷搅到一起。不让自家女儿做那衬花的绿叶子。

“阿汀长这么大,自家还没办过酒,像什么话?”

林雪春筷子一敲碗,满口的埋怨憋不住:“再说了,凭什么事事大屋说了算?他们回回自顾自的请人,丢给咱们家两张破桌子,端上来的菜像是被老鼠咬过似的,缺头又缺尾,全是别的桌剩下来的玩意儿。今年再整这一出,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不对。

话一出林雪春便老脸微红。

她向来抢着做没脸没皮的老泼妇,在外头横着走。说吵就吵,说扯头发就扯头发,半点拖拉都没有,她的脸早扔进河里喂鱼去了。

立马改口:“我这一把年纪不是事儿,主要阿汀难得争一口气,本该是咱们家的风头,凭什么让给大屋?”

宋婷婷那丫头片子,同宋菇一个德行。肚子里都是脏水,还满脑子的鬼算盘,撒起谎来一套套的。

林雪春咽不下这口气。

“反正我要分开办,不然就是你们仨找大屋慢慢商量去,我躺在床上睡大觉。”

“正好八辈子没睡过懒觉,连滋味都记不清了。”

心里的话说完了,林雪春精神气爽地吃起来,剩下父女三个不动筷子,满腹的心思。

宋于秋垂眸沉默良久,手指缓缓摩挲着瓷碗的边缘,望着其中晃荡的酒水,忽然叫一下阿汀。

话音落,三人齐刷刷看向阿汀。

阿汀眨两下眼睛,后知后觉自己变成重要角色。看看妈妈看看爸爸再看看哥哥,看不出所以然来。她懵懵懂懂,只能实话实说:“我想让妈妈高兴,可是……”

“会不会花很多钱?”

这一下问在关键点上。

合着摆酒的确坏处多多,好处不是没有。

毕竟大屋占大头,出钱多,宋家的酒桌是出了名的阔气。要是小屋自家办酒,排场差得太远,落在长舌妇的口中,便是‘打肿脸充胖子’,更丢人。

这也是林雪春最大的顾虑。

总不能为了一时风头,把儿女学费全给搭进去吧?

她伸手抢走宋于秋的酒,闷头喝了两大口,放下碗便挥着筷子说:“妈脑子发昏胡说八道,你们别当一回事,吃饭快吃饭。”

“合着办就合着办,大不了请朋友到家里来再吃顿家常菜,反正咱们阿汀的菜,比河头那几个厨子好吃多了。”

“就分开办吧。”

宋敬冬声音不大,却带着说一不二的气势。

“小孩子家家别管这么多,这事我和你爸再商量。”

林雪春夹一筷子鱼放到他碗里:“好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妈,我都十八岁了。”

宋敬冬煞有介事地握紧拳头,抬起手臂,指着自己的硬邦邦的肌肉:“你看!”

“看你个大头鬼。”林雪春瞪他一眼,啧啧作声的嫌弃:“你妈我下田干活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尿床铺呢。浑身上下就这点实在肉,亏你敢在我面前显摆。”

宋敬冬笑了笑,孩子气的玩笑收放自如。

手往裤兜里一探,摸出一个对折的旧红包来摆在桌上。

“这办酒的钱,我出。”他拍拍阿汀的脑袋,感叹:“阿汀,好好读书,千万别再变丑了。”

阿汀默默:“我不丑。”

“瞧瞧这丫头,还不肯认丑。”

手掌转一圈再转一圈,把阿汀绑好的头发弄得乱糟糟。

“你这张嘴这双手闲不住是不?”

林雪春拿筷子尾巴敲他一下,眼角瞅着儿子的故作委屈,低头拿过红包。

“什么玩意儿……”

拆开一看,好家伙,红的!

数都不敢数,连忙把红包封好。林雪春怒而拍桌,连名带姓地叫道:“宋敬冬!我送你去上学,你不好好读书你干什么去了?哪里弄来不干不净的钱?”

“干净的啦。”

“赶紧给我跪下来交代,这钱是谁的?!”

“是我的。”

宋敬冬笑眯眯:“书法比赛一等奖有三百块奖金的。”

“什么比赛?”

“全国大学生书法比赛。”

书法是个什么东西,有个书字,又是书里的东西?

竟有这幅能耐?

双手夹着红包,打开一头口子,林雪春眯着眼睛数了三回,还真有三张。整整的三百块钱,十八岁的儿子果真有出息,这就学会赚钱了。

比他们两口子起早贪黑赚得多多了。

一股酸涩的心情涌上心扉,与阿汀学会懂事时,如出一辙。林雪春常常怨恨世道不公,只在这一刻心想,她何德何能有一对这样厉害的儿女。

“没骗你吧。”

宋敬冬单手支着下巴,朝她眨一下眼睛:“十几个学校,几千个学生参加,一等奖只有五个。你儿子厉害不?”

林雪春藏起重重心事,拍他的脑袋:“少在外头学乱七八糟的习气,眼睛眨得难看死了。我管你书法不书法,吃完饭把成绩单拿给我看,差一门打一个巴掌。”

“你要充分信任你儿子的知识贮备,和临场发挥的能力。”

“少说叽里呱啦听不懂的玩意儿。”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宋于秋忽然起身离桌。

林雪春莫名其妙:“他干什么?”

阿汀茫然。

宋敬冬但笑不语,试着抿一口白酒,辣得咋舌。

没过一会儿,宋于秋脚步沉沉的回来,打开一团包裹齐整的小布块,一堆零碎的毛角叠得老高。

每张纸币的边角整齐,不知被小心翼翼地抚过多少次。

“你这……”

林雪春把握全家的钱和票,冷不防瞧见自家男人的私房钱,老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又是哪来的钱?”

“背着我赌钱去了?”

“还是工资里偷偷藏的零头?”

宋敬冬喉结滚动,语气平平地回答:“夜工攒的。”

林雪春顿时明白过来。

这人时常在外头耗到半夜回家,不是帮兄弟守厂子,就是帮弟兄跑场子。多少次叫他别碰烂摊子,他不听。

她想着他身上没钱,做不出坏事,久而久之就懒得管了。

谁能料到他上白天夜里的两趟班?

难怪回家倒头就睡,早上三叫四叫起不来。

想通钱的由来,林雪春上下打量宋于秋,下巴扬了起来。

“学会背着我藏钱了?”

“……”

“之前怎么不拿出来?”

她还记着没钱带女儿去城里看病的事儿。

“村大夫说不用。”

两个村子只有一个老村医,行医一辈子,也算有点本事。可惜上个月被儿女接到城里享福去了。

林雪春横眉:“把你能耐的,干脆别回家睡觉了,住在工厂得了。”

“……”

“要是没今天这事,是不是准备拿钱快活了?”

“……咳。”

宋于秋举起碗遮住脸,沙哑地说了一句:“胡说。”

“切。”

林雪春看着左右两边的钱,真不知该感动还是震惊。

倒是坐在身旁的阿汀有点儿着急了。

哥哥拿三百,爸爸拿五十,全家岂不是只有她帮不上忙?

听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怎样办酒,请多少人,阿汀心不在焉地搅米饭,脑筋转得飞快。

她能干什么?

‘厨子’这个字眼钻进耳朵,立马想到一个好主意。

林雪春和宋于秋正说着河头的厨子手艺差,且村子里有点钱的都请河头厨子,来来去去吃得腻味。但这县城厨子贵得离谱,又要给红包又要管路费……

阿汀连忙举手,“我可以烧菜。”

暂时没办法赚钱,想办法省钱就好了。

然而家人面面相觑,林雪春哈哈大笑:“得了吧,你以为和家里烧菜能一样?摆十桌酒,少说百号人,炒菜的锅有你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抬都抬不动。”

“不会的。”

“我抬得动。”

阿汀大睁着清亮的眼眸,巴巴地看着他们,就差在脸上写下五个字:我真的可以。

林雪春仍然摇头:“咱们花钱享福的,你只管吃饱喝好,去当厨子干什么?那烟呛得慌,弄得脏死了。”

阿汀的脸迅速瘪下来,有点儿可怜样。

宋敬冬见势好笑,帮忙给出了一个主意:“摆酒不是还有几天么?让阿汀教我怎么烧菜不就行了?”

“你??”林雪春眉毛抬得老高:“老大爷们学这玩意儿?”

“试试。”

“试试吧?”阿汀咬着筷子头,小声求情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样儿。

“随你们折腾,别把家里锅碗瓢盆弄坏了就行。”

“也别打起来。”

耶。

阿汀开心了,这下再被哥哥捏脸皮,都不挣扎了。

饭继续吃着。宋于秋闷不做声灌了好几碗酒,突然拎着酒瓶子往他们碗里倒酒。轮到阿汀时,林雪春和宋敬冬同时伸手拦着。

“你给丫头片子喝什么酒?”

“阿汀还小呢。”

“一口没事。”

宋于秋睁着一双不太清醒的眼睛,把阿汀当成大人地问:“来一口?”

“就一口。”

今天是个好日子,阿汀决定‘舍命’陪爸爸,端起自己的空碗接了一些白酒。

“瞧这股劲儿。”林雪春啧声:“怪不得投胎在我肚子里。”

“走一个。”

宋于秋高举起碗,另外三个碗也凑上来,咣当相碰。

头顶的灯泡被风吹得微晃,光影斜斜。

饭后,宋于呼呼大睡,宋敬冬在底下给自己铺床。

阿汀晕乎乎地站在灶台边洗碗,林雪春走过来,像是随口说:“打明儿起,隔壁陆小子的饭让你哥送去。”

阿汀一下子清醒大半,轻轻抿着唇,不说话。

“以后别老去找他,多和王君他们玩。”

“省得被宋菇抓到把柄,去外头胡乱编排。”

林雪春看她傻愣愣的模样,又碎碎念道:“女孩子家家在外头可别碰酒。瞧你这点酒量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阿汀全听不见,双眼发直地盯着手上残留的一粒软米。

这个时候。

她在想,这个时候陆珣会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珣要解开封印(铁链)了,更凶更野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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