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神父与吸血鬼(1 / 1)

············

警署停车场。

数辆警车在半空中飞舞,捷斯塔朝着其中一辆狠狠地踹了一脚。

汉萨将捷斯塔踢来的警车一刀两断,并趁机从车体断开的地方掷去几把黑键。

捷斯塔空手接住刀刃,无视手上流出的鲜血与烟雾,狂妄地笑道:“有观众在看热闹,你不在乎圣杯战争的保密性了吗?”

面对眼前死徒提出的问题,汉萨笑了笑,一边踏着警车向高处跳去,一边回答道:“这项‘工作’与圣杯战争无关,所以没什么问题。”

事实上从教会方面而言是很有问题的,但汉萨或许已经想好了对策,因此即便在感受到围观群众的视线之后,依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为了解决掉我,不惜舍弃监督官的任务吗?我再重复一遍,我可是御主,是你们应该保护的对象。”捷斯塔再次提醒道,脸上同样带着淡淡的笑容。

然而汉萨对此毫不在意,微微耸肩:“……教会之所以要干涉圣杯战争,是为了隐藏奇迹,保护人类的安宁。认同吸血鬼有资格得到这个奇迹才是失职的教会监督者吧?”

“你居然这么想杀我啊,难不成以前死徒杀死过你的亲人或是爱人?”捷斯塔对此表示有些无语,如果没有必要,他并不想与眼前的神父起冲突。

但他的话在汉萨听来却更像是挑衅。

于是,汉萨毫不留情的先是甩出几把黑键,等落到地面之后才答道:“虽说我的族人的确是被死徒杀光的⋯⋯不过说实话,我没有因此而恨你们。”

汉萨一边将新的黑键变出实体刀刃,一边淡然地讲述他战斗的原因:“不是所有吸血鬼我都恨。事实上,我并不是因为憎恨吸血鬼或是崇拜主才做这份工作的,这也是别人说我没资格做代行者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这么想杀我?我们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从警车中漏出的汽油被点燃,两人瞬间被卷入火海。

现在正值黎明前,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但这场引人注目的大火反倒更好地隐去他们的身姿。

“伱的一言一行太像坏人了,这个理由足够吗?”汉萨笑着想出了这样一个理由。

“是吗?那你还真是個好人啊⋯⋯不过,你的一言一行倒是让我很烦躁,从你身上我感觉不到丝毫的信念,你不过是在漫无目的地追杀死徒,你这副丑陋的模样和那位美丽的暗杀者简直有着云泥之别。”捷斯塔虽然上扬着嘴角,看向汉萨的眼中却充满了嫌恶,话语中也满是讽刺。

汉萨对死徒的敌意视若无睹,张口反驳道:“如果你是那种肯压抑自己的冲动,活得既安静又矜谨的死徒,我倒是不介意放你一马。说起来,我之前听说有的死徒会反抗自己的本能,固执地制作人类的食物⋯⋯这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

笑容从捷斯塔的脸上消失。他张开双臂,然后迅速在身前交叉。

手上流出的血在空中绽开血花。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风打着旋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

接着,不知这是某种魔术还是某种能力——周围的火焰与那股风“融合”了。

跟火借助风势越烧越旺不同,流动的空气直接变成了火焰一般,红色的龙卷风向着汉萨席卷而去。

“哼……”

汉萨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笑容,他以毫厘之差躲开了那股龙卷风。在热气腾腾的空气中,汉萨寻找捷斯塔的身影,可死徒早已不在刚才的位置上了。

去哪里了?

汉萨心生疑惑,看向四周。

捷斯塔没有放过这瞬间的破绽。他从火焰龙卷风中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汉萨的胳膊。

“抓到你了!”

捷斯塔用普通人望尘莫及的臂力将汉萨拽向自己,另一只手则试图刺穿他的脖子。

在汉萨用空着的手挥舞黑键之前,捷斯塔将会用手刀送他上路。

捷斯塔信心十足地认为自己的进攻绝对能成功,但下一刻,他就放弃了进攻。

因为汉萨做出了极其超乎捷斯塔意料的反击。

“喀嚓”——机械声振动捷斯塔的鼓膜。

刹那之后捷斯塔才惊觉,他刚才抓住汉萨的手竟然松开了。

不,准确地说是被强行剥离了。因为他的五根手指,被不知道从哪里滑出来的利刃尽数砍断。

“啧!”

捷斯塔退后了一大步,死死瞪着慢悠悠地捡起黑键的汉萨。

这时,他才看见神父的袖子破了个口子,一把与黑键性质相同的刀刃从手臂里伸出来。

正常人的手臂里能长出刀刃么?

当然不能。

这特么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一条机械臂!

“混账……你这是假手吗?”

“我没说过吗?我平时要对付的都是像你们这样的怪物,所以我的身体有七成是经过祝圣的机关。”汉萨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真让人惊讶,没想到教会竟会有这种技术。”捷斯塔微皱着眉头。

“教会是指引人前进的指南针,收集各种最先进的技术与秘术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过事实是否如此,我也不清楚。”汉萨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一边提防着再发生刚才的事。

刚才的确很惊险,若非他的身体异于常人,没准真被眼前的死徒得逞了。

同时汉萨发现,刚才被他切断的捷斯塔的手指,不知何时又接回到了捷斯塔的手上。

汉萨想过这是死徒特有的肉体复原能力,可捷斯塔的治疗方法好像跟他以前对付的死徒们不一样。

“刚才的风和这恢复手的力量……就是你的能力吗?”

“不好意思,我是胆小鬼,不敢吹嘘自己的能力。”捷斯塔厌恶地盯了汉萨片刻后,将手刺入旁边正在燃烧的警车中,直接抓住了车壳。

他轻轻松松地举起那辆车,以投掷棒球般的姿势,狠狠地砸向汉萨。

汉萨抬起一条腿将其挡下,借着装在下半身的魔术机械弹簧的力,又狠狠地将车身踢了回去。

死徒从车身上跳过,沿着警署大楼向上跑。

神父毫不迟疑地追在后面,也垂直地在警署大楼上跑了起来。从他跑过的墙壁上会留下深深的痕迹来看,恐怕他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机关——但即便如此,也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的壮举。

刚跑到大楼楼顶,汉萨就接受了冲锋枪的洗礼。

不知道捷斯塔是什么时候从警方特种部队的装备中取来的,总之他现在正举着冲锋枪劲头十足地射向汉萨。

并且他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把同样从警方那里弄来的霰弹枪,两把枪一同放出能将普通人射成肉泥的弹雨。

然而面对如此激烈的弹幕射击,汉萨却连黑键都没用,只见他的身体像热空气那样扭曲了一下,就徒手将一部分子弹打落,并且同时身形闪烁,躲过了另一部分的攻击。

看到这游走于枪林弹雨之中却丝毫未受伤的神父,捷斯塔感觉自己看见了仿佛动作电影一般的场景,他坦率地表达了赞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在我至今为止打过交道的代行者中算是顶级的了!”

“就算你奉承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汉萨笑着,再次靠近。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看你的身手……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埋葬机关’的人吗?”捷斯塔问道。

埋葬机关是由代行者中的精英们构成的组织。能进入这个组织的成员都具备对抗被称为最强吸血种“二十七祖”的实力,有的甚至还可以单枪匹马就将之消灭。在死徒看来,他们就像是一个传说,也是非常恐怖的、需要警惕的一群人。

捷斯塔从前不知道击退了多少代行者,但他们和这个名叫汉萨的男人一比,简直就如同婴儿一样。

为了向对方表示敬意,捷斯塔才提到埋葬机关。

可汉萨反倒敛去从容的笑意,微微皱起眉开口道:“埋葬机关?你说我?”

他看着眼前的捷斯塔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你什么都不明白”。

“你可真是一具会开玩笑的死尸,我这点雕虫小技连‘那些大人物’的头发丝都比不上。不,我甚至都没资格跟他们站在同一大地上。”

“什么?”捷斯塔闻言眉头紧锁。

如果是谦虚的话,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吧?

还是说眼前这个神父是认真的?

见捷斯塔眉头紧锁,汉萨淡然地继续道:“我的确是有能力对你们造成核弹或是化学兵器那种程度的伤害,但是人类创造出的兵器远远比不上那些走在主身后的高人们!他们每个人代行的都是足以让天地崩裂的神迹。用主的力量去讨伐侵犯主领域的邪恶,这才是‘他们’身为代行者顶点的职责范畴。拿我和他们相比,根本就是在侮辱他们。”

“是吗?说得还真是可怕。”捷斯塔完全不相信的笑着。

他从未遇见过葬送机关的人,因此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神父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过度吹嘘,不过都无所谓。

他再次紧绷身体,准备迎接眼前神父的进攻。

是的,汉萨正准备进攻。

并且与之前不同,似乎是因为眼前这个死徒竟然质疑他的信仰,让他有些生气了。

这一次,他调整了呼吸,摆出了看上去十分认真的架势,说道:“你侵犯的只不过是‘人类’的领域,因此——我会用人类的力量讨伐你!”

汉萨的姿势看上去像是某种武术。

见状,捷斯塔顿时产生了一种全身的细胞都在为之颤抖的感觉。

“原来如此,从现在开始才动真格啊。”

捷斯塔认为自己未必会输,但若不拿出全部实力,恐怕无法击退这个男人。

可是……在圣杯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其他魔术师和英灵可不太好。

谁知道敌人有没有派使魔盯梢。

如果是像刚才那群警察那样,只会依靠宝具来战斗的家伙倒也罢了,就怕对方是真正强大的魔术师,在他们面前把自己所有的能力都暴露出来无异于告诉人家自己的弱点在哪里。

除此之外,捷斯塔在楼顶上看到的景色也成了他犹豫的原因之一。

东方的夜空已经开始退去,渐渐变白了。也就是说,再过不久这个空间就要迎来“清晨”。

想来想去,捷斯塔决定先暂时撤退。

“不好意思,时间要到了。今天就当作是来跟你们打个招呼吧。”

说完,捷斯塔放弃了迎击,转身跳向旁边的酒店。

不过已经调整好气息准备认真战斗的汉萨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离开。

“别想逃。”

伴随着刺耳的机械声,汉萨的右臂猛地伸向了捷斯塔。

他的手中握着再次显现的黑键,像一把锐利的叉子似的刺出。他的手臂仿佛青蛙的舌头一般,眼看着就要捕捉到跳向酒店的男人。

可是机械手臂在差一点就能触碰到男人的时候停了下来。

距离似乎到达了极限。

捷斯塔下意识地在空中拧转身体摆出了防御姿态,但在看见对方够不到自己之后,脸上又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只持续了片刻。

只听“喀嚓”一声,汉萨伸出去的手臂在手腕处断裂开来——什么东西从断面的洞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出去。

“什么……”

当捷斯塔意识到那是一颗类似榴弹的炸弹时,一切都晚了。

神父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像是在讽刺的对他说‘时代变了’。

来不及吐槽这个神父不讲武德,带着圣水的弹头已然刺入他的腹部,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

警署后门停车场。

“……那是什么?”

绫香与剑士从警署后门逃到了停车场,循着枪声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男人从楼顶跳向隔壁大楼,一位神父紧跟其后,利落地向男人伸出了比普通人长几倍的手臂。那条机械式的手臂前端还射出一枚榴弹,在正中男人之后发生了小型爆炸,将男人直接轰进隔壁的酒店里。

不久,神父恢复回正常长度的手臂,双手握着几把剑,也跟着跳向了酒店。

说是隔壁,其实警署与酒店之间有着十多米的距离。普通人要是能跳过去,拿世界冠军都不成问题。

那个穿着神父装的男人轻而易举地一跃,就顺利地跳入了酒店。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说,那也是英灵?”

听到绫香这么一说,剑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看着我时,没什么感觉吗?”

“你在这个时候来搭讪?拜托⋯⋯”

“不,你的确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士,但我刚才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看着我的时候,能不能直观地掌握我的筋力和魔力?比如能看到清楚的文字说明之类的⋯⋯”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绫香一阵疑惑。

看到绫香诧异的反应,剑士沉吟了一声:“这样啊……难道是因为不是正式的御主吗……”

“什么意思?”

“等有空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反正你也看不见,就没什么意义了。目前重要的是,你现在无法区分英灵和普通人。英灵分为很多种,有些英灵若是穿着打扮十分夸张可能还比较好认,但一换上便服,从外表上看就跟普通人没两样了。”

说到这里,剑士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然后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低喃——

“我也很想弄一套便服⋯⋯嗯,正好天亮了,我就履行自己说过的话离开这里吧。”

············

酒店内部。

这家与警署毗邻而居的酒店,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一直是市里治安最好的住宿场所。然而,这个评价从今天起就不复存在了。

酒店内的客人先是听到附近突然传来枪声和爆炸声,随后部分客房就遭到了爆炸的余波侵袭。

虽说受损的是无人居住的客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差评想必是免不了的。

就在酒店的工作人员连这些客观情况都不知道,只顾着四处奔忙的同时,从“受损客房”入侵到酒店内部的神父并没有看到捷斯塔的身影。

对方不仅气息完全消失,就连魔力的流动都感觉不到了。

汉萨唯一的收获就是在走廊找到了几名倒在地上不断呻吟的伤者。

恐怕他们是听到警署那边传来的枪声才到走廊来的吧。其中还有女人和小孩,有些人的胳膊被划破,血流不止。

“喂,你们没事吧?”

“唔……出什么事了……”

遇袭者们也不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事。

“先用布按住伤口,我马上叫救护车。”

话虽这么说,但要是他们被死徒动过什么手脚,就不能随随便便将他们送往市里的医院。若一个不小心闹出大量活尸出现的事件,那可真就没有时间管什么圣杯战争了。

不过这些人看上去倒不像被吸过血或是下过诅咒的样子⋯⋯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汉萨发现有一个小孩正躲在楼梯后面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

“喂,孩子,你看到什么了吗?”他上前问道。

男孩似乎还不到十岁,闻言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一个可怕的叔叔说……‘碍事’……然后就把大家……”

“你知道那个可怕的叔叔去哪里了吗?”

“他消失了……”

“……这样啊,你没事就好,现在已经不用怕了。”原来如此,没把这些人杀了是为了拖住我啊。汉萨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安慰着受惊的小男孩。

他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然后掏出手机说道:“是我。你们一个人去给看热闹的人下‘暗示’,其余三个人把楼包围起来,当心他混在逃往外面避难的人群里,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下达完命令后,汉萨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为世人担忧一般低喃:“唉……死徒竟然想得到圣杯,世界末日要到了啊。”

············

警署附近主干道。

“请站住。”

正当绫香二人要离开警署的时候,一名女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名年轻的黑发女子,但看不清她的脸。

因为她的双眼蒙着一块奇怪的、不知道是皮革还是布料制成的眼罩,眼罩中心还有一个十字架的饰品。

她身穿一套类似潜水服的黑色衣服,在这套紧贴身体的衣服各处也有很多奇怪的装饰。

缠绕在手臂上的白布随风飘扬,让绫香不由得冒出“这人是马戏团的吗”的猜想。

“非常抱歉,有人吩咐我调查周围的可疑人员。”女人对叫住他们表示抱歉。

“可是我觉得你比我们可疑多了……”绫香皱着眉说完,突然发现一件事。

后门也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将目光停留在这个打扮怪异的女子身上。

咦?难不成,只有我能看到她?

绫香的背上窜起一股寒意。

小红帽的身影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看到绫香面露慌乱的神色,剑士像是安慰她似的说道:“这是回避视线的结界,应该是她手臂上那块布的能力,所以说,是她让自己的身影只暴露在我们面前的。绫香,别想太多。我反而比较在意从刚才起就一直能在警署周围闻到的这股气味⋯⋯大概是能让人更方便地施加集体暗示的香吧。”

“集体暗示?”

“十有八九是为了隐瞒刚才魔物与神父的一战。圣堂教会的猎人们即便过了八百年还是老样子。不过,你至少应该能看出来我是魔物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吧?”剑士一边朝着绫香解释,一边淡淡的看向眼前打扮奇怪的女子。

听到剑士的话,打扮奇怪的女子恭敬地鞠了一躬,道歉道:“二位是从者与御主吧,请恕我失礼了。”

“没事,你不用道歉,尽忠职守是一件好事。”剑士毫不介意的原谅了她。

就在他们三人交谈的时候,绫香和剑士看到有很多人已经陆续从酒店里跑出来避难了。

“吸血鬼⋯⋯还在那家酒店里吗?”绫香惊悚的问着,从这个打扮奇怪的女子口中,她得知了刚才神父追着的东西竟然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是的,我已经用结界封锁了出入口,只要死徒经过就会有反应。”女子回答道。

“也就是说,吸血鬼有可能会从那里面出来?”绫香感到更加害怕。

“对。”神秘女子语气淡然地点头道。

绫香看了剑士一眼,说道:“我可不想被卷进麻烦事里……我先走了。”

“也是,我也跟你一起走吧。”剑士笑着点头。

“你不用跟着我也可以的……”绫香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离开。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句“等您有空的时候请到中央教会来一下,监督者应该有话想对御主说”,却认为这种事与自己无关。

“不好意思⋯⋯我不是御主,抱歉了。”留下这句话之后,绫香便匆匆离去。

剑士也紧跟着她的脚步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咦?”打扮奇怪的女子似乎不理解为什么绫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没有时间让她自己思考,在她歪头不解时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旅客从酒店里逃出来。

其中有一个小孩朝绫香他们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特别是看向这个设置回避视线结界的,与教会有关的打扮奇怪的女子。

他就是刚才被汉萨摸头的男孩。

看到身为代行者的女子,男孩露出了与天真无邪相去甚远的笑容。

然后,他一边用身体去感觉移动到后背的令咒,一边在心里暗想:啊啊,真是累死人了,先休息一下吧。

男孩在避难的人群中待了片刻后,静悄悄地离开人群,消失在黎明造访的街上。

无论是穿过代行者的结界还是沐浴在渐渐高悬的朝阳中,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因为捷斯塔·卡尔托雷现在的肉体不属于死徒——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

是的,这个男孩就是从神父手中逃脱捷斯塔,用逃脱或许不太准确,他可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的走出来的。

男孩又在脸上挂起与年龄相符的天真笑容,低声说了一句话,却没人看得到他的笑容背后藏着扭曲的欲望。

“潜行者姐姐,你能不能快点回来呀!”

············

警署。

“没事吧?”

就在不久之前,警署还是一片战场。

在圣堂教会代行者顺利施加的暗示下,这起风波最终以“被捕的武装强盗同伙为了将人救出而袭击了警署”的理由得到了解决。

大厅与停车场还留着新鲜的伤痕,警察们也都处于遍体鳞伤的状态,在这样的署内医疗室里,被死徒夺走了右手的警察正在接受治疗。

一位手持巨镰宝具的女警察为他释放治疗魔术,勉勉强强将伤口的血止住了。

可是想再生已失的手需要相当高级的治疗魔术,那不是普通人类能够施展的。虽然也可以安一只假手,但这样就无法立即回归前线。

“你不用勉强,剩下的我们会想办法处理。”

“……不,我要战斗,请让我战斗。”

“带着这样的伤吗?下次的战斗对象说不定就会是那位英雄王或是剑士,又或者是连情报都尚未掌握的骑兵。在比潜行者还要严苛的战斗中,你能保证自己不会拖后腿吗?”

“这……”

看着不甘心地咬紧了牙关的警察,奥兰多心想:他在这次的作战计划中是最为积极的。

这名年轻的警察是奥兰多从各地召集的,继承了独行魔术师血统的“拥有魔术回路的警察”之一。

最初奥兰多只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棋子,但当知道有像他这样充满热情的人之后,奥兰多多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他白白送死。

在自己输掉这场战争死去后,还需要有人继承自己的遗志再次寻找机会。

“你还有未来,别轻易断送自己的未来。”

“可是……我想保护这座城市的未来。”

“城市的未来?”

“如果只是和英灵战斗,我或许会就此退出。可要是放任那种心狠手辣的家伙不管,这座城市就会……我不是站在魔术师的立场上,而是站在一名警察的立场上,我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听到这位不知道有没有三十岁的警察说出的话,奥兰多叹了口气道:“你的这份气魄很可嘉,但我不能用精神论来让所有人陷入危险。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参加战斗,就用单手或义肢使用武器证明给我看吧。”

“……我会的。”

听到年轻警察斗志满满的回复,奥兰多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就在这时,他胸前的手机响起,强制中断了对话。

“……怎么了?”

“嗨,兄弟!你可真倒霉啊!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吸血鬼!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不召唤我,去召唤弗兰肯斯坦博士之类的人呢,还是那些会大量制造怪物的从者比较方便吧?是吧?”

话筒中传来术士一如既往的口吻,奥兰多叹了口气后,淡定地回道:“这笑话可不好笑,我们虽然没有人牺牲,但还是有受了重伤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打仗有人受伤不是很正常嘛,跟那种怪物战斗一个人都没死就已经很侥幸了,我会借由这次的经验,再提高一下装备的力量。”术士笑着说道。

奥兰多闻言由衷的感谢:“是吗,那就多谢了,我很期待你的新作品。”

在积累己方经验的同时,他们也需要继续提升宝具的极限。

虽然现在宝具的力量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但渐渐就会有人解放宝具的真名,充分发挥它的能力。大多数宝具通过咏唱excalibur、gáebolg等“真名”,可以将力量发挥至最大限度。如果他们所有人都能达成这一目标,那么与高级英灵对决时就能有胜利的希望了。

“现在离真名解放最近的是……我看看,兄弟,是你的日本刀。”术士判断道。

“是吗?我会让其他人也尽早追上来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奥兰多同时也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术士没有在意奥兰多的话,继续说道:“对了兄弟,名叫狮子劫的家伙把东西送来了。”

“……嗯,他办事的效率果然跟传闻的一样高,让我都想把他招揽过来了。”

狮子劫是一个因出众的能力而广为人知的自由魔术师。

奥兰多花了大价钱请狮子劫帮忙弄来“某样东西”,但他之前猜测,东西能在圣杯战争期间送到的概率也就五成。

现在东西这么早就送到了,这让出师不利的奥兰多看到了一丝希望。

就像在证明奥兰多的心声似的,电话那头的术士讲起了自己的见解:“有了这玩意儿,不管是普通的英灵还是吸血鬼,只要让我来处理应该都能穿透他们的心脏。”

可是术士刚说完,又说了一句出乎奥兰多意料之外的话:“我就给兄弟身边的那个受了伤的小伙子做一把吧,就当是替代他被吃掉的手臂和那把短刀。”

“……等他证明完自己可以战斗之后再说。”

“嗯,我等着。在此期间,我会把神代的干货放回水里,做一把最厉害的武器出来。”

说完这番好像相信那名警察一定会重新归队的话后,术士对着话筒说出了“某样东西”的名字。

“用这把许德拉的毒匕首(屠杀英雄之物)当作模板。哈哈哈!”

············

斯诺菲尔德西部大森林。

在距离市区几十公里的茂密森林中,潜行者蹲坐在树下,懊悔自己的不成熟:怎么会这样……我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啊!

潜行者几乎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自己的魔力会用之不竭。她只顾着看向前方,除了自己该做的事,什么都看不到。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一直用从魔物那里得来的魔力,行使着首领们的神业。

“我玷污了首领们的伟业,我已经⋯⋯没资格说自己是信徒了……”

她当年之所以没被选为暗杀者的首领“山中老人”,除了她身为狂信徒的一面让周围人害怕之外还有很多原因——其中一点就是,作为一名暗杀者,她实在太过憨直了。

与警署一战中也是一样,如果换作一般的暗杀者,想必根本不会选择正面对敌的选项。虽然他们为了向民众展示“暗杀者的力量”也会故意在被人看到的地方行杀害之事,但被称为“山中老人”的首领们大多数都是真正配得上“暗杀者”这一称呼的人。

而她,比起一名“暗杀者”似乎更适合当一名“战士”,因此当时的干部们才害怕她成为“山中老人”。

因为他们有一种预感,若她当上了首领,组织就会变质,就会有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危险。

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潜行者还在责怪着自己的不成熟。

“我到底想做什么。像我这样乳臭未干的家伙,有资格铲除这个蛊惑了首领们的异端仪式吗?就连我自己,难道不也是被圣杯引诱而来的吗?”

“是啊,我从一开始就回应了圣杯的呼唤。想得到圣杯的人会听到圣杯的呼唤。如果我被灌输的知识不是虚假的,那就表示我也想得到圣杯。”

“没错,事实上我一直想得到圣杯。我想得到圣杯再将其破坏,以表示自己的信仰之心。我是为了表现自己才这样做的⋯⋯最终却被圣杯战争的混沌看穿,其实我渴望圣杯。”

她跪在地上,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

“就连这种异端仪式都能看穿我卑贱的内心。”

潜行者的生物钟提醒她,礼拜的时间到了,她得去履行义务。

可是她想,现在如此肮脏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礼拜。

于是她便沉溺于冥想之中,直面自己的软弱。

自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潜行者慢慢地站起身来,此时她的双眸中充满了沉暗又锋利的光芒。

“还没有……结束。”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因心灵受挫而放弃战斗吧。又或者是与自己妥协,安慰自己说“就算是死徒的魔力又如何”。

潜行者却没有选择任何一方,也没有逃避,而是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立场。

“我之所以会存在于此皆为神意。倘若现在这段时间也是上天赐予我的一部分“寿命”,那我就必须去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绝不容许逃避。”

“我应该做的事……依然没变。我要破坏这场异端仪式。然后……杀掉那只魔物。”

“我的不成熟……并不能构成我止步不前的理由,我不能拿它当借口。”

没人知道潜行者的行动是出于整理自己的感情还是其他目的。她只是感到羞耻,因为自身的软弱而蹲坐在这里,浪费了几分钟的时间。

“啊啊,我真是太不成熟了。”

当朝阳射入森林中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迷惘。

在承认自己软弱的前提下,她又重新选择了战斗的道路。

“要想打倒那只魔物,需要使用怎样的手段?”

那是非人的魔。

潜行者用妄想心音(zabaniya)将他的心脏捏碎是事实,但是他仍存活于世也是事实。

“他究竟有几个心脏?要怎么做才能把他彻底消灭?”

潜行者重新思考起自己的能力。

她只会模仿前辈们的神业,可即使性质相同,威力却未必一样。

她一直认为自己掌握的所有神业都“比不上前辈的”。实际上,她使出神业的效果也与原本“山中老人”们使出的有差异,有的力量相同,有的比之更加厉害,也有的不如对方。

比如被称为“静谧”的山中老人,她使用的“妄想毒身(zabaniya)”。

“静谧”本人掌握的能力非常强大,据说她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体液、指甲、皮肤甚至是呼出的气体都变为剧毒。她也因此而留下了一个恐怖传说——在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将身上的毒混入风中,屠杀全部敌军。

然而潜行者只能将毒浓缩到自己的“血”里,暂时模仿“静谧”的行为罢了,做不到屠杀千军万马的程度。

不过……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她不想肆意向周围散播死亡、滥杀同胞与无辜百姓,才降低了毒的浓度。

“狂想闪影(zabaniya)”是可以让头发伸缩自如的神业。听说首创的“山中老人”可以将每根头发都变得像蜘蛛丝那样细,神不知鬼不觉地割下数里外的对手首级。这一点潜行者同样做不到。

另外,潜行者不知道的是,她通过超越听域的歌声来操纵对手的“梦想髓液(zabaniya)”等技能,实际上拥有比创始人更高的威力。像刚才那样同时对付多人,“歌声”能影响其大脑,令魔术回路失控。但如果将“歌声”集中到某一个目标的身上,就可以令普通从者跪倒在地;若目标是人类,甚至可以直接支配他的大脑。

虽然就连这个神业的创始人都不曾发挥出这样的威力,但潜行者即使知道也不会承认吧。对她来说,能用自己的力量使出技能这一点就已经是无可替代的伟业了,她不敢奢求更多。

潜行者在脑中将无数的“宝具”一一罗列出来,思考最适合消灭魔物的方法。

然而就在这时,她产生了些微的疑惑。

这是她在生前也偶尔会有的疑惑。

是关于“冥想神经(zabaniya)”——对周围的地形构造完全作为自身那般进行感知的一项技术。

她在警署寻找电源时使用的就是这一招,但只有这一招,总让她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据说这项神业是某位“山中老人”曾经使用过,却没有人能够确定究竟是哪个时代的“山中老人”。

不仅是她,就连她的同胞与指导者,甚至在位的“山中老人”也都不知道。

只是历史上留存着有使用这项神业的“山中老人”的传说,她便在此基础上将神业进行了重现,可是……

“这个“冥想神经”的能力,真的是这样的吗?不对,真的有使用什么“冥想神经”的“山中老人”吗?”

就连被称为狂信徒的她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不,或许正因为她贡献了自己的一切,模仿了全部神业,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这位传说中使用“冥想神经”的“山中老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想到这里,她强行中断了思考。

疑惑是不该有的行为。

“会思考这样的事果然还是因为自己不够成熟”她感到十分羞愧,于是再次把思考的焦点转回到如何打倒敌人的问题上。

然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种奇妙的疑虑与“或许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的命运般的预感,却依然在她心底持续发出小小的声音。

就好像在与什么产生共鸣一般。

············

科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时间要稍微往回倒一些。

“好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就在潜行者袭击警署之前,法尔迪乌斯来到了监狱最深处——他的地下工房。

工房布满了魔术风格的装饰,让人完全想不到这是在一个近代的监狱里。法尔迪乌斯站在工房中央,慢慢调整呼吸。

周围端坐着各种各样的人偶,从精巧的人台到用于施咒的布制人偶,而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中央的台座。

法尔迪乌斯·迪奥兰德——

他出生于代代使用人偶的魔术师家族,也与曾经参加过“冬木的圣杯战争”的魔术师有亲戚关系。

这就要提到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第三次圣杯战争”。

当时,驱使潜行者的魔术师将他的斗争以魔术“记忆”的形式刻入他使用的人偶中,通过这只人偶传给了一族的人。

那并不是只传给直系血亲,而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因此传的范围十分广泛。

可是一族之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会赢得圣杯战争”。

据说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违反规定的行为层出不穷,禁忌之术与魑魅魍魉兴风作浪。

看到如此逼真的记录,普通魔术师会踌躇不前也很正常。

不过,也有可能是一族中的实力者发现,有什么不祥之物混进了那个圣杯之中。

于是,法尔迪乌斯的祖父与部分政治家、军人联手,制定了一个计划——在自己的土地上进行圣杯战争。

人人都认为这是天方夜谭。

毕竟就连圣杯战争的基础——扎根于土地之中的“大圣杯”及其构成都是爱因兹贝伦的秘术,从来没有外传过。

但这都是以后的课题,他们那时候要做的,是找到一块可以媲美冬木的灵地,开展将其变成圣杯战争战场的准备工作。

不管怎样,确保有用的灵地对政府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

圣堂教会的影响力遍及世界各地,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与魔术相关的行动处处受限,只有一小部分的机关是受他们管辖。

只要在一百年后、两百年后能稍微向冬木的圣杯战争靠拢就好。

就算这个国家的系统改变了,他们也要建立起以此为根基的组织。

抱着这样的冲劲,他们从守护土地的一族那里强行夺走土地,将土地的灵脉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

可是,当法尔迪乌斯的父亲继承这项事业的时候,不到一百年就迎来了巨大的转机。

一个与法尔迪乌斯出自不同家族的、与政府暗部有关系的魔术师向他们提出了可以重现部分大圣杯系统的建议。

“我可以去把冬木的圣杯偷来一部分,然后在这里培养它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

虽然所有人心里都这样想,但这位魔术师在政府中留下过很多实绩,所以也不能置之不理。

可就算培育出了大圣杯,假货依旧是假货。与冬木的那个完美的圣杯相比,它和灵脉的联系也不那么强。

这样真的就能重现圣杯了吗?对于法尔迪乌斯父亲的疑问,魔术师答道:“找个引子就行了。”

“引子啊……”

想到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话,法尔迪乌斯苦笑着自语道。

“没想到‘引子’居然会在城市南边搞出玻璃陨石坑,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敛起笑容开始完成自己的任务。

“基为银与铁,础为石与契约之大公——”

从法尔迪乌斯口中吐出的,是货真价实的“召唤英灵”的咒语。

伴随着漫长的咒语被逐一念出,空气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是不该发生的咏唱,不该出现的仪式。

任何一个了解圣杯战争的魔术师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英灵已经全部召齐了。

斯诺菲尔德的英灵共有六名,这是法尔迪乌斯对兰加尔等魔术协会的人宣布的事。

这句话并不是假话。

虚假的圣杯战争——

被当作假仪式的一部分而召唤出来的英灵,只不过是祭品罢了。

目的是为了搅乱灵脉,让“波动”集中到一定的方向。

然后利用这个反作用力——开始真正的圣杯战争。

“自抑止之轮而来,天秤之守护者啊!”

在咏唱结束的那一瞬间,法尔迪乌斯的工房顿时充满了光芒。

端坐在周围的无数人偶的眼睛反射着光,开始喀达喀达地微微颤抖起来。

就像在祝福英灵的显现。

也像是因死亡的气息而在发抖。

当光芒聚敛于房间某一点的时候——

什么都没有发生。

光芒消失后人偶也不再颤抖,只有冷冰冰的静寂笼罩着整个工房。

“……失败了?”

法尔迪乌斯感觉不到英灵的气息,更没有魔力连接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就连英灵问他“你是我的御主吗”的声音都没有。

“唔……”

可是,法尔迪乌斯的脸上没有焦躁的神色。

说实话,他本来就只抱了五成的希望。

以六名英灵为引子召唤出另外七名“英灵”,简直荒谬绝伦。

都已经有像英雄王那样强大的英灵显现了,以“引子”来说,总量实在太多。

“算了,那就采取b计划好了。”

法尔迪乌斯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工房。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分明作为这场虚假圣杯战争的缔造者,却没能完全掌握此刻战争进行的实际情况,这场战争早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正朝着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

这座监狱中还有法尔迪乌斯的第二工房,那里同时也是监控室。

刚进入室内,法尔迪乌斯就向阿尔朵拉等手下宣布道:“换成b计划。联系弗兰切斯卡小姐和奥兰多先生。”

“……英灵没有显现吗?”

听到阿尔朵拉直白的疑问,法尔迪乌斯也干脆地点点头,回道:“对,看来就算是设置了‘时间限制’,一次能显现的英灵最多也只有七名。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那样,将剑士视为‘虚假的第七名’而不是‘真正的第一名’,准备进行虚假的圣杯战争。”

“虽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圣杯是否会显现⋯⋯就把这当作是下一个课题吧。”

“不过,令咒倒是清晰地浮现出来了……这表示我可以解决掉现有的御主,用这个令咒重新与英灵缔约吗?”

法尔迪乌斯用冰冷的目光看了看右手上的令咒,然后在便签上记录下召唤过程,准备之后与各方面进行联络。

这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整齐摆放在室内的几台显示器上出现了雪花。

如果只是这样,他或许还会把这当作是单纯的故障,但问题是,连“使魔传来的录像”都出现了雪花。

那些录像虽然由显示器呈现出来,却属于魔术的范畴。正常来说是不会出现雪花等异常情况的,所以他怀疑是不是使魔受到了哪个外部魔术师的干预。

而就在检查显示器的时候,法尔迪乌斯才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便签上乱写乱画。

“啊呀,下意识就⋯⋯平时我倒是不会这样做⋯⋯看来没能召唤出英灵的事多少还是打击到我了。”

法尔迪乌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不解,正打算撕掉那张便签。

可他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因为便签上有一句明显不同于自己笔迹的,带有明确意义的文字。

“试问⋯⋯汝是吾的御主吗?”

法尔迪乌斯觉得血液一下子涌到了他的头上。

他按捺住焦躁的心情,佯装平静地慢慢环视四周。

然后,他看到了一团黑暗。

闪着雪花的显示器,映出监狱外面的状况。

在光照不到的死角,森林的阴影处,他的视线就是被那团格外漆黑的黑暗吸引了。

正确地说,是被浮现在其中央的小小的白色物体吸引了。

这台显示器是与使魔连接在一起的魔术器具。

他向使魔传达指示,让它向那团暗黑靠近。

随着使魔的靠近,法尔迪乌斯看清了一件事:浮现在那团黑暗中央的,是一个七扭八歪的骷髅面具。

“……抱歉,我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朝着阿尔朵拉说完之后,法尔迪乌斯离开房间,大步流星地向使魔拍摄的地点走去。

他想过这或许是外部魔术师的陷阱,因此他走在监狱通道上的时候保持着十分的戒心。

在黎明前,漫长的通道——

法尔迪乌斯快步走在灯光几乎无法从窗户射进来的走廊里,走着走着……

就看到走廊尽头的荧光灯忽明忽暗,然后完全熄灭了。

黑暗突如其来地笼罩了前方。

在黑暗之中,法尔迪乌斯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个浮现在深沉黑暗中的白色骷髅面具。

没错,那个骷髅面具……是英灵潜行者。

召唤成功了?不,会不会是早就被召唤出来的,被当成“祭品”的潜行者?

就在法尔迪乌斯的脑中闪过各种猜测的时候,走廊前方的荧光灯再次点亮,白色面具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刚才那是……”

他刚刚低喃出声,就轮到头顶上的荧光灯熄灭了。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别回头。”

法尔迪乌斯好不容易才听出这是一个男声。这个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年龄身材等情报的无机质声音,就挨在他的背后低低响起。

在这一瞬间,法尔迪乌斯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无论他采用何种魔术,他都不可能从这个死局中脱困。

“死亡”的预感就是如此鲜明。

他不知道身后的是什么人。

甚至觉得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从这就可以充分地看出来,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那声音里并没有腾腾的杀气,相反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仿佛是一片连空气都不存在的“虚无”空间在直接与自己对话一样。

以至于让法尔迪乌斯怀疑这是不是因自己的妄想而产生的幻听,因为“声音”的存在感太薄弱了。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能够想象出一件事。

如果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后,那大概就是刚才浮现在黑暗中的白色面具吧。

“试问……汝是吾的御主吗?”

虚无的质问。

只要回过头去就能看到答案,可法尔迪乌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

他能做的,只有在寂静之中对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开口道:“……对,如果你是因为刚才的召唤而出现的,那我就是你的御主。”

低语声顿了顿,又在法尔迪乌斯耳边响起:“……汝,抱有信念吗?”

“信念?”法尔迪乌斯闻言微微一愣。

声音从诧异反问的法尔迪乌斯背后平淡地重复道:“……汝抱有足以让汝奉献自己人生的信念吗?”

法尔迪乌斯思考片刻,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答道:“我愿意为国家奉献自己全部的魔术,这就是我的信念。”

“……即使中止人的命脉,汝也会将之贯彻到底吗?”

“你是问我……不惜杀人,是吗?”

“……这就是与吾缔约的代价。”

既然投身圣杯战争,那么大部分的魔术师都已经做好了你死我亡的心理准备。可是在面对如此之近的“死亡”时,又有多少魔术师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回答呢?

法尔迪乌斯在短暂的沉默后,带着惊人的平稳心境开口道:“当然,只要是为了国家,即使不择手段我也在所不惜。”

听到法尔迪乌斯斩钉截铁的回答,黑暗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吾之名为哈桑·萨巴赫。”

法尔迪乌斯确信,英灵告诉自己的是真名。既然契约还没有成立,那这就不是心灵感应,可是这个名字必定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那是只对法尔迪乌斯大脑的某一点起作用的低语,宛如渗入五脏六腑之中的诅咒。

“只要汝不失去信念,吾便是汝之影。”

“影子”直到最后也没有现身。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剩下法尔迪乌斯依然僵在原地。

魔力之丝应该与远方的“什么东西”连在一起了,却几乎感觉不到魔力的流动。这让法尔迪乌斯无法立即判断自己是否真的和从者产生了连接。

“原来如此⋯⋯直到现在我才有实感⋯⋯”

答错一句话或许就会死。只要稍有差池,即使是自己召唤出来的英灵也会化身为死神。

法尔迪乌斯切实地感受到英灵的不可理喻和阴狠可怕——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这就是……圣杯战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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