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旁边那桌扰民的小鬼，秦少爷心情显然又是多云转晴，也懒得跟两个损友计较。
而两个饿狼风卷残云吃完第一波，速度也终于稍稍放缓，开始空出精力，进入男生撸串喝酒的胡侃互掐时间。
当然，大多数时间是林凯风伙同江临一起掐秦墨，用两人的话叫打倒资产阶级。
叶玫进入六零三实验室也有一段时间，这三人不管在外面是什么样，但在实验室里，包括秦墨在内，干活时都很认真，大部分时候交流的都是工作，很少浪费时间闲扯。
她现在才看出来，三个人关系是真好。
秦墨的傲慢嚣张声名在外，刚刚对红毛男生的态度，足以窥见一斑。但在这两人面前，多是虚张声势，和先前那种对待旁人的戾气截然不同。
哪怕林凯风有时候嘴贱的叶玫都有点听不下去，秦墨也只是瞪他两眼怼回两句，并不会真的生气。
当然，这位大少爷虽然话没两人多，但嘴毒功力毫不逊色，且例无虚发，战斗力惊人，一打二并不落下风，怼回去的话，通常能一招毙命。
林凯风和江临有时候为了增强攻击火力，在掐秦少爷时，会故意拉着叶玫问：“叶玫，你说是不是？”
叶玫知道两人并不是真都的要一个答案，只是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她融进来，免得她一个人在旁边太尴尬，毕竟她跟他们还不算太熟。
这时候，秦墨就会微微歪头，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回答，仿佛等她回一个让他不满的答案，就有理由把她卷入战火，让她见识自己的厉害。
然而每次叶玫都只是轻飘飘看他一眼，然后耸耸肩，笑而不答。
既不当无产阶级的炮灰，也不做资产阶级的帮手。
却又会给双方一种她站在自己这边的错觉。
当然，秦墨清楚得很，只是错觉。
这姑娘估摸着心里将他们三个一块鄙视了个遍。
时间在这轻松的气氛中不知不觉过去，叶玫吃得再慢，也有点吃撑了。
她想着时间已不早，拿出手机，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
他们研究生宿舍虽然晚上不熄灯，但十二点准时关门。宿管是个暴躁阿姨，过了十二点叫门，能追着人骂到楼梯。
她见秦墨戴着腕表的左手，正好搭在桌边，随口问：“几点了？我得十二点前回宿舍。”
秦墨抬起手腕随意瞥了眼，道：“早着呢！十一点都还没到。”
叶玫皱了皱眉头，心道今晚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秦墨见桌上东西已经被扫得差不多，问两个看起来还未餍足的家伙：“还要不要加点？”
江临举手嗷嗷叫道：“我没有意见。”
林凯风嘿嘿：“我也还可以再战一轮。”
秦墨嗤了声，转头问叶玫：“你还想吃点什么？”
叶玫摇摇头：“我已经撑了。”
秦墨看着她面前的二十来根烤签，低笑道：“小鸟胃。”
这其实真有点冤枉了叶玫，在女生中，她绝对是正常食量，只是遇到江临这样的饕餮，就被衬托成了小鸟胃。
话说回来，他那些女朋友，个个是风吹就倒的纤瘦苗条身材，想必走的都是节食路线，他也好意思说她？
果不其然，林凯风道：“叶玫已经很不错了，你是没看到好多女孩子，天天嚷着减肥，吃饭的时候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还有什么过午不食。这种时候叫他们吃烧烤，那简直是天打雷劈。”说罢，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一句，“不对，老秦你怎么可能没看到，你的前女友们，应该都走的是这一卦吧？”
秦墨：“我前女友怎么我不清楚，不过你再这么嘚吧嘚，你就要成为我的前男友了。”
说完，看到叶玫噗嗤一声笑出来，自己也忍不住乐了。
林凯风更是笑得花枝乱颤，贱兮兮扑过来道：“老秦，我稀罕你，我不要成为你的前男友，你千万不要抛弃我。”
秦墨嫌弃地将他一脚踹开：“恶不恶心！”
两人打闹的同时，江临已经唤来服务生，兴奋地又叫了几十串，叶玫严重怀疑他肚子可能是个无底洞。
待到两盘烤串再上来，林凯风和江临再次开动，叶玫终于还是觉得这时间不对劲，直接上手撩起秦墨袖子，凑上前一看，顿时轻呼一声：“天啦！马上就十二点了，你刚刚怎么看的表，是眼瘸了吗？”
秦墨：“……”
他抬起手腕一看，十二点还差十分钟，刚刚还真是看错了。
见叶玫已经匆忙起身背包要走，他皱眉道：“你急什么？我开车送你回去，也就三四分钟的事。”
叶玫一脸无语地看他一眼：“你今天开车了吗？”
秦墨愣了下，讪讪道：“……没开。”
叶玫摇摇头，单肩背起包道：“行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她朝犹坐在桌上的三人挥挥手，匆匆穿过马路。
从这里步行到宿舍步行差不多半个小时，她一路跑回去，应该还能赶得上。
秦墨看着那道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扯了下唇角，站起身道：“我结账了，你们在这儿慢慢吃。”
“你干吗去？”林凯风含着口啤酒问。
秦墨摆摆手：“将功补过去。”
*
刚刚吃过东西，实在是不适合运动。叶玫一路狂奔没多远，刚刚进校门，就开始觉得胃有些不舒服，只得稍稍减慢速度。
秦墨还真是老天派来惩罚她的。
她正忍着胃部的不舒服腹诽着，一辆电动小摩托，从她旁边驶过，在前方停下来，车上的男人回过头，夜灯下好看的一张脸，冲她扬了扬，道：“上来！”
叶玫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也没犹豫，跑上前跨上摩托后座，喘着气问：“你哪里弄的车？”
秦墨边启动车子边道：“跟烧烤店老板借的，把那俩货抵押在那里了。”
叶玫：“……”
秦墨又说：“抓紧，别摔了。”
车子一启动，叶玫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下，她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刚刚跑得大脑缺氧，没来得及想太多，现在呼吸平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和他几乎靠在一起这个事实。
这是一个亲密无间的距离，他几乎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以及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
带着淡淡的酒味，和一点点类似青草的香味。
好在这会儿已经是秋末初冬，他穿着质地粗粝的休闲外套，隔绝了掌下接触的暧昧。
但叶玫的小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跳起来。
“你说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宿舍这么远，你以为自己是长跑运动员？也不知道想办法，我看学霸真是读书读傻了。”
叶玫回神，下意识反诘道：“刚刚不是你看错时间，我能这么急吗？”
秦墨笑道：“说到这个我就有话要说了，我不就是不小心看错了时间么，你怎么骂我的？”
叶玫：“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秦墨：“你骂我眼瘸。”
叶玫“哦”了一声：“那不是骂，是客观评价。”
秦墨噎了下：“……我谢谢你对我的客观评价啊！”
“不客气，你应得的。”
秦墨摇头失笑：“你行啊。”
叶玫望着他的后脑勺，也无声笑了笑。
过了片刻，秦墨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不就迟几分钟么？叫宿管开门不就行了？”
“我们宿管特事儿，会抓着问东问西，麻烦。”
“嫌麻烦就不回去了呗，你又不是未成年少女，附近这么多酒店，随便住一晚不就得了，犯得着这样么？”
“我明早有课。”
秦墨愣了下，点头轻笑道：“对哦，你们学霸从来不逃课的。”
他散漫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无伤大雅的调侃。叶玫本来想反诘他一句，可当目光不经意落在夜灯下的影子上，她忽然就忘了要说什么。
那是她和秦墨的影子，被沿路的夜灯投射在地上，随着摩托车的行使，从地面滑过。
两道影子仿佛靠在一起，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密。
晚风中摇曳的树叶，稀稀落落的归人，一切仿佛变得静谧起来。
以至于叶玫盯着地上那两道影子，忽然就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她无数次见过他开着豪车招摇过市，副驾驶上载着不同的漂亮女孩。
她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努努力，会不会也有一天坐上他的副驾驶，但这样的想法从来一闪而过便作罢。
因为她对成为千帆中的一帆没有任何兴趣。
所以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坐上他的车子，是一辆从烧烤店借来的电动小摩托。
她回过神，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与众不同。
而原本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秦墨骑着小摩托三分钟就到了。
宿舍楼的门还开着，门口路边站着两三对正在话别的鸳鸯。
秦墨停了车，长腿撑在地上，等身后的女孩下车，勾着唇角颇有些得意地朝她昂昂头，道：“我这算是为我的眼瘸将功补过了吧？”
叶玫轻笑：“谢谢了。”
秦墨挑挑眉头，道：“行，赶紧进去吧，免得被你们宿管揪住问东问西。”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宿管阿姨一声震天吼：“谈恋爱的都赶紧进来，一整天了还不够你们谈的，这个时候还要争分夺秒！”
叶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也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耳根子一热，赶紧转身往宿舍跑。
哪知因为跑得太快，脚下一个不注意，踢到一块不知哪个缺德玩意儿丢在路上的砖头，狠狠趔趄了一下，虽然人没摔倒，但左脚的鞋子却掉落下来。
她赶紧单脚跳回来，胡乱将鞋子穿上。
还停在原地的秦墨，看到女孩的动作，不由得低笑出声，高声道：“小心点，灰姑娘的玻璃鞋别跑掉了。”
叶玫没搭理他，穿上鞋子，跑进了宿舍楼。
宿管阿姨一边关门一边抱怨道：“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女孩子，谈恋爱就缺这点时间？每天都得催。”
叶玫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下意识转过身。透过玻璃门，她看到秦墨对她挥了挥手，然后调转小摩托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还依依不舍呢？”宿管阴阳怪气的声音，将她拉回神。
她转过身抬头，目光落在墙上的时钟。
指针正好指在十二点。
灰姑娘的魔法解除。
可是谁要做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