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1)

狂风骤雨袭来,让这本就清冷的夜里愈发寒凉,莫蓝鸢在护卫的簇拥下,撑着伞大步往宫外走,他还有些事必须亲自出处理。

走到通往宫外的门口时,突然瞥见前方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几株腊梅树下,那人手里撑着一柄白色油纸伞亭亭玉立在那里,一身蓝色衣裙在夜色中被映衬得宛如深沉的黑色,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早已被雨水浸湿。她盯着脚下的一粒石子,脚尖轻轻踢着,似等得快要不耐烦了。

对方看起来是在等他,目光触及他时,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莫蓝鸢都能感觉到她眼中的狂热光芒。

他脚步一顿。

“我记得吩咐过,要让宫里的人今夜都不准轻易离开宫殿半步吧。”

护卫诚惶诚恐地低着头:“奴才失职了,这就让这位宁安公主回去!”

“先等等。”

呵斥住要上前的护卫,莫蓝鸢面无表情的朝树下的夜九宁走去。

“莫……”

看到他过来,夜九宁张口就欲唤出他的名字,话刚出口就想起他的身份,急急忙忙改了口:“参见王爷。”

她努力作出温顺的模样,试图讨得他半分欢喜。

上一次是她太过心急,以至于未曾考虑过他这样的人能否接受自己的问题,然而这次不会了,她有信心和筹码徐徐图之,让这个人完全属于她。

她是这样喜欢他,哪怕毁灭一切也想得到他!

夜九宁的眼神太过炙热,莫蓝鸢的眸光却是冰寒一片,比这漫天的雨,徐徐飘落的雪还要冷。他面不改色走到距离她三尺远的地方站定,寒洌的声音透着沁骨的凉意:“今夜皇上驾崩,宁安公主作为客人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出来是要作甚!”

没有察觉到他话中充斥着几分戾气,夜九宁满心欢喜沉浸在即将得到这个人的喜悦中,含蓄地抿了抿唇,福身道:“我……我是特意来见王爷的,有件事想告知王爷。”

她眯了眯双眼,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神情:“我相信王爷定会感兴趣的!”

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莫蓝鸢丝毫未露出多余的情绪,他甚至都未看向她,目光落在远处的重重宫阙上,漠然道:“我对麻烦的东西一概不想知道。”

语落的瞬间,他不经意瞥见对面的假山脚下,有几朵悄然绽放着的雪颜花。这种花虽然像琼雪般洁白无瑕,十分赏心悦目,但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花,鲜少有人会在院中种植,没想到皇宫内苑也能看到。

他不由得想起了徐九微。

与这种花,很像。

她不像这个时代该有的闺阁女儿家那样,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不曾被这世俗陈规所约束,亦没有宫闱中人那样满是算计和被阴谋诡计湮没,她有一双一场澄澈的眸子,就好像无论经过怎样的蹉跎,看过怎样丑恶的俗世,都依旧保持着初雪般的干净。

认真说来,她的身上没有半点让他动容的地方,甚至他极其憎恶这种清澈如溪的眼神。只因……那是他曾无比渴慕的东西。

可是,这世间并不只有她是如斯模样,为何独独想留下她在身边,其实答案很简单。

哪怕并不深刻。

哪怕并不明确。

他的确有一丝欢喜系在她身上的。

这种感情是他从未想过,从未接触过的,因此更显得弥足珍贵。

不知道他早已走神到别处,夜九宁被他的话狠噎了口气:“你——”

她咬紧下唇,不甘心地道:“即便这件事与逝去的皇上有关?王爷大概不知,今夜里皇上驾崩前曾经召见过我,他让我……”

后面的话在看到他的表情后戛然而止。

莫蓝鸢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负在身后,宽大的袍袖在寒风中振动着,如同即将展翅的羽翼,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个看起来绝不会对所有女子驻足停留的人,唇畔浮起一朵极其清冽的笑意。

温柔得足以让世间的女子都甘愿为之沉沦。

他与她仅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中间却仿佛横亘了整个深渊,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半步。

从她在书里知道莫蓝鸢,从她亲眼见到那个红衣倾绝的男子,她就无数次梦寐以求,甚至恨不得哀求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此时此刻,他终于笑了。

却不是为她。

她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他后来与徐九微的几番纠缠,她不由得心慌,疾声道:“徐九微是个骗子!”

这句话终于引得身前人将目光移至她面上。

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莫蓝鸢冷声道:“这话是何意?”

“上次我就告诉过你,我才是当初去找你那个魏府表小姐徐九微!”

豆大的雨点不断落在伞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伞下一袭红衣的莫蓝鸢回眸注视着她,听到她慌不择言的解释着:“我知道你对她有意是因为她后来截然不同的态度,可那是因为她根本不是我,所以你被她骗了。她明明与魏谨言有私情,却自持现在成了与你有婚约的锦荣郡主,妄图勾-引你!”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突然加重,带着浓浓的怒气。

是的。徐九微只是个小偷,偷走了她的身份,现在还想抢走莫蓝鸢!

莫蓝鸢从她说第一句话起就深深凝眸瞧着她,看着她眼底的怨恨越来越重,看着她愤怒到脸孔几近扭曲。

“那又如何。”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沉浸在怨念中的夜九宁倏地回过神来。

他偏头看向假山下那几朵雪颜花,沉默片刻后方才启唇:“她如今是我的未婚妻子,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你……不可能!你一定是被她蛊惑了!”夜九宁喃喃喊着:“我不信你会喜欢她,一定是她的错!你该喜欢我才对……”

莫蓝鸢斜睨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是看待一个死人。

“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蓦然传来的声音惊得夜九宁倒退两步,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张绝美的侧颜,他徐徐转过头来,褐色的凤眸里满是嘲弄,分明近在咫尺,周身却仿佛萦绕着一层寒雾,让她不敢轻易靠近半步。

“若是后来的徐九微还是你,那么……”眸光一点一点扫视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

“……此刻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她惊呼一声,骇然捂住自己的脖子,生怕那苍白如玉的修长手指下一刻便真的会锁住她的咽喉,让她命丧黄泉。

“你……你……”

她颤抖着想说什么,奈何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拼凑出。

莫蓝鸢漠然绕过她继续前行,不消他去特意提醒,护卫自会押送她回到临时居住的宫殿。

她一动不动任由两名护卫抓住她的胳膊,强行要带她去住的地方,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回答她。

亦不可能有人会回答。

良久,她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莫蓝鸢,看着那个红衣倾绝的男子逐渐消失在雨幕中,她的脸突然变得狰狞。

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莫蓝鸢,既然你如此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

淮阴侯府。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沐秦天夫妇静默着对坐于大厅内,管家一语不发静候在旁,哪怕早已过了午夜时分,依旧没有人回房睡觉。

“不知怀光王……”

沐秦天动了动唇,想说他若是登基为帝,应当不会将他们的女儿放在眼里了吧。毕竟他若坐上龙椅,面对的就是后宫三千,如花美眷,那么他必然不会将一个小小的婚约放在眼里。

他欲言又止,沐夫人却明白他的意思,她迟疑着道:“或许,这婚约不算数了也好。”她想的是自家女儿与那个白衣白发的凌安王。

这几日太过忙碌,她一直未曾去问过,到底与魏谨言是何时结识的,又为何会变成这样。不过,不管怎样,只要是自家女儿愿意,凌安王接下来又能当真无事,说不定也算是良配。

那天沐夫人在徐九微房中看到魏谨言后,本欲找沐秦天商量,后来被其他事耽搁了,因此沐秦天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听到她说不算数也好,还以为她是不愿意让女儿进入复杂的皇宫。

那种地方,完全就是吃人不吐骨头。

自古以来,不知多少红颜在里面耗尽一生,又不知道多少人因此丢失性命!

“是啊,说不定也是好事。我明日就去见他,与他说清楚这件事。”沐秦天沉思片刻,双手紧握住椅子的扶手,很快就下定决心。

沐夫人看他一眼,点点头:“好。”

至于两人谈论的其中一人徐九微,此刻就在她的房中……

冬日的夜晚更深露重,薄薄的雾气在黑夜中弥漫着,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移眸看向脚边,灯烛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落到对面的屏风上,影子紧紧靠在一起,乍眼看去,就如同他与她相依相偎。

她莫名觉得一阵赧然,心头泛起蜜一般的甜意。

顺着她的视线,一身雪衣的魏谨言倚靠在窗前,双臂环在胸前,正好整以暇看着她。

她不动,他便也不动。

这种情况已经僵持了好半晌。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最后还是她先沉不住气,不满地瞪向他。

按照剧情和她对魏谨言的了解,她可不觉得他会眼睁睁看着莫蓝鸢登上皇位无动于衷。莫蓝鸢如今已经逼宫成功,并且在十日后就将继位,魏谨言岂会什么都不做?

“过来。”他冲她道,俊美的面上绽开一抹温柔至极的浅笑。

刚刚还想着跟他较劲,徐九微一看到他这样立刻就没了气焰,巴巴走到他身边,任由他的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拉到最近的距离。

两人面对面站着,近到只要他略微低头,唇就可触碰到她的额头。

“阿九,你很好奇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挑眉。

她背脊一僵。

每当这朵黑莲花用这种语气问她的时候,她就会觉得浑身发毛,总觉得真的说下去的话,下场会很凄惨。

她撇撇嘴,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看到她的小动作,他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将她搂得更紧。

她顺势把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他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有些事……”

“阿九,我不想让那些污秽的东西弄脏你的眼睛。”

这一声说得很轻,宛如叹息。

她愣了下。

“那你……今夜会走么?”她慢吞吞问道。

他轻轻“嗯”了声。

“你要去宫里?”她又问。

“是。”

徐九微无声垂下眼帘。

果然。

魏谨言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听到他要走她未劝阻,也未多说什么,垂落在身侧的手忽地环上他的后背,反抱住他。

其实不是没想过让他就这样算了,不要再去管什么宫里的事情,可是,正因为她与他相生相伴了整整几世,她清楚魏谨言心中深藏的阴霾,他想报复大凌朝的皇室,他想报复曾经害他惨死的天启帝和莫蓝鸢,还有更多的人……

她无法开口让他就这样轻易放下,更无法保证能说服他,所以便任由他做什么,她安静地等待着便好。

他在她的发上吻了吻:“我保证,这件事很快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就会来接你。”

“好。”

“不要乱跑,就这样待在侯府说不定也是好事,莫蓝鸢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好。”

“也不许在我不在的时候,去履行跟他的婚约。我不许。”

“好。”

他一连说了几句,她一一应承,答得认真。

见状,他禁不住笑了,略略倾身下去,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除了中间隔着一道覆在眼睛上的白纱带,几乎贴合在一起。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彼此间,他没有如以往那样对她做些让她羞怯不已的事,哑声道:“阿九,等我三日就好。”

“……好。”

***********

魏谨言说来看她,当真就是看看就走了,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徐九微古怪地想着,魏谨言的眼睛在夜里几乎看不见,他还半点没有自觉,大晚上的跑来跑去。

按照这情形,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大凌朝的皇宫又变天了。

徐九微啧了啧舌。

她无法帮他做任何事,也不想成为他绊手绊脚的包袱,因此才会在他嘱咐她时不管什么话都答应下来。

只希望,真的如他所说,三日后一切就了事了。

至于莫蓝鸢……

想到他,徐九微心情复杂。

“郡主,王爷来了!”屋外突然传来怀袖的声音。

徐九微怔了怔。

魏谨言刚走,而且如今他对外是被软禁后下落不明的失踪者,肯定不可能大摇大摆出现在怀袖他们面前,那么来人就只能是莫蓝鸢了。

他如今不是应当很忙?

居然还有闲心出宫……

她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撑伞立于雨中的莫蓝鸢,他的衣摆和鞋子早已被雨水打湿,他仿佛根本看不到这些,透过朦胧的雨水朝她侧身回望过来。身后,夜风吹落了枝头的梅花,纷纷扬扬雪一般洒了下来。

那一刻,她莫名想起一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虽然这会儿不是春日,下的也不是蒙蒙细雨,更没有燕子飞来,不过,此情此景,倒真真有种宛如画卷的感觉。

咦?

她讶然看着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莫蓝鸢身上的戾气居然不知不觉消散了?

似乎未注意到她的走神,他越走越近,最后不请自入进了她的房间。

不远处的回廊下,怀袖和绿衣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心几乎悬在了嗓子口。

她们这些丫鬟对宫里的事情并不清楚,也不敢多说,但是侯爷和夫人那句“怀光王十日后就将登基为新帝”,她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么,这个即将为王的莫蓝鸢,深夜跑进她们郡主的房间?

“他们本来就有婚约,咳,这应该算不得什么把。”绿衣眼珠乱飘,扒拉着柱子。

怀袖蹙眉:“可是……侯爷和夫人说过,王爷若是当上了皇上,这个婚约就不会算数了。”

绿衣眨巴着眼睛,小声嘟囔道:“是吗。可是我觉得王爷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

怀袖:“……”

不得不说,虽然绿衣平日里看着傻兮兮的,看事情倒是不糊涂。

房间里,徐九微傻傻看着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莫蓝鸢,脱口而出:“你来作什么?”

“你见过他?”莫蓝鸢突兀地问道。

徐九微的心悄然漏跳一拍。

莫蓝鸢就站在窗边,他的眸光在地上**的脚印上掠过,眼底闪过一丝阴郁,转瞬即逝,徐九微没看到。

他与她的婚约本来就很莫名其妙,但被他这样一问,想到刚刚的确见过魏谨言,徐九微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莫名有种被抓-奸的窘迫感。

呸呸!她跟魏谨言之间又不是偷情。

撇去那怪异的念头,徐九微刚要开口,就见莫蓝鸢移步到她身前,面无表情注视着她。

被这么一张妖异的脸近距离盯着,表情还冷得跟千年寒冰似的,徐九微心尖尖儿都在打颤,她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这厮该不会要怒下杀手吧?

“徐九微……”

他慢慢启唇,叫着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应了声:“什么?”

待到说完方记起,这还是在成为锦荣郡主后头一回听到他这样叫她的名,之前他都恶狠狠说她的身份就是锦荣郡主沐锦,不管她要说什么他都只认定她这个身份。

他定定看着她片刻,突然抓住她的手,冷笑一声:“我不管魏谨言有什么计划,为何留你在侯府没有带走你,但是……你要是敢跑,我就让整个淮阴侯府的人统统陪葬!”

她皱眉,为他这句满是杀意的话。

然而,他接下来的那句,让她僵立当场。

抬头看着她,扣在她手腕的手指缓缓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缓声说道:“留下来……不要走……”

许是这雨声太大,她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算周六的更新,星期天争取一次性写完2万字大结局,我要圆润地滚去睡觉了,明早早点起来码字。爱你们~~~笔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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