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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9 章 北昌行之一二七(1 / 1)

第439章

何老娘这诰命盼的都望眼欲穿了,打她家丫头得诰命的时候起,何老娘就盘算着自己啥时能得诰命啦。开始是儿子品阶不够,好容易熬到儿子品阶到了,还要等朝廷统一发放,这曲指一算,都快小十年了,终于等到诰命发放。当天,何老娘吃饭都穿着诰命服,把过来贺何老娘的亲戚们笑得不轻。

当然,有外人来,何老娘就换上平时衣裳,还很谦虚地表示,“啥诰命不诰命地,只要阿冽他爹实心给朝廷当差,能有益于百姓,也就是了。我得不得诰命,都一样。”

于是,大家纷纷马屁,“老太太,您品格儿高啊!”

于是,何老娘更美了。

高兴的失眠大半宿,第二天私下与自家丫头道,“我怎么觉着,自打我得了诰命,别人看我眼神都不一样啦。”

何子衿笑道,“这北昌府算算,有诰命的太太奶奶们,能有几个?如今,但凡听到这消息的,哪个不羡慕您呢,那都是羡慕的眼神。”

何老娘粉儿大方的表示,“这回咱家摆酒,不用家里银子,从我私房里出。”

“唉哟,那我可得多吃两碗。”

何老娘一挥手,豪迈道,“只管吃!管够!”还特意交待沈氏,“家里采买,不要小气,这是咱们得诰命的酒席,一定要体面。”先叫余嬷嬷取了一百两银子给沈氏,道,“先收着,多退少补。”

沈氏笑道,“定够的,什么样的席面儿也用不了一百两银子。”

何老娘同沈氏道,“你那衣裳,别总放柜子里不穿,这大喜事,你也试试衣裳合不合身呢。”

沈氏笑,“合身。”

何子衿偷乐,“我娘定在屋里偷偷试过了。”

何老娘点头,“这倒是。”

沈氏得了诰命,说实在的,欢喜之处不让何老娘,只是她为人生性低调,不似何老娘这穿上诰命服就不脱的,但有这样的喜事,沈氏心中的欢喜实在是憋了憋不住,那种回房偷偷试诰命服的事儿,沈氏非但干了,而且,她每晚都干。今儿不料竟给闺女猜了出来,沈氏笑道,“我就在屋里试了,怎么着?”

何子衿鼓掌,“试得好试得好。”

何老娘瞥媳妇,道,“喜欢就穿出来,这可怎么啦,陛下赏给咱们的!”

沈氏笑道,“有这体面就行了,我这辈子,当真知足了。”

何老娘话重心长对沈氏道,“当初你跟阿冽他爹定亲,我就找人给你算过,那算命的一算就说,唉哟,你这媳妇可有福啊,以后能跟你家小子享大福哩。如今看来,这卦可不就准么。咱们碧水县,能有你这福分的可有几个?”一幅你嫁到我们老何家可是沾大光的模样。

何子衿道,“怎么没有啊,我舅现在也是正四品,我舅妈诰命比我娘还高两级呢。”

何老娘原是想炫耀一下自家来着,忽听丫头片子一说,可不就给她提了个醒儿么。是啊,自家儿子虽不差,奈何这官场运道不比小舅子,于是,何老娘翘起的尾巴只得稍稍放下些,转而与沈氏道,“这也无妨,阿素做官比阿恭早呢。待再过几年,阿恭一定能给咱们挣下四品诰命来!”

沈氏早知婆婆这脾性,她现在都是做婆婆的人了,一笑道,“都听母亲的。”

何老娘欢欢喜喜的同沈氏商量起自家的诰命酒席来。

何家的诰命酒自是热闹,何家还请了小戏、杂耍来家,足足热闹了一整日方歇。

庆过诰命之事。

沈氏就有一桩事一直惦记着,赶上闺女来娘家就问,“阿念那个宣慰司副使是个什么差使,我怎么听你爹说要往北靖关任职的。”

说到这事,何子衿也比较发愁,由于出身土鳖,何子衿虽经历奇异些,两生一世颇有些见识。而且,受前世各种剧的科普可见何大仙儿的科普有多不靠谱,她对于一些官职譬如知府县令巡抚总督啥的,其实有些概念。但具体到宣慰司这种就不大懂了,后来也是跟阿念打听了这才明白,宣慰司完全就是个军中衙门,宣慰司正使不是别人,就是现在的纪大将军兼任呢,如果说宣慰司正使相当于军区司令,副使就同军区副司令差不离吧。当然,也就是这么个名儿,副使职司较之正使,相差不只一星半点儿,何况纪大将军这样实权驻边大将。阿念原是文官出身,也不晓得怎么给派了个武职,何况,江纪两家刚成亲家,一般来说,官场上都讲究避讳,哪有把亲家俩安排到同一个衙门的,寻常没这样干的,但皇帝陛下就叫阿念去做宣慰司副使,朝廷是他家开的,这也没法子。

何子衿道,“阿念说是要去北靖关任职的,只是这一时半刻的,新任按察使还没来,这里得交接了才能去呢,我那女学也有一摊子事儿。”

何老娘虽高兴孙女婿升官儿,听说孙女婿要去北靖关任职,不禁担心,“我听你三姐姐说,北靖关那块儿也够乱的。许多人出去都带着刀呢,还有一样,你们要是去北靖关,孩子们可怎么办?阿曦还好,丫头家,念不念书也无所谓,阿晔这也考出秀才来了,双胞胎可是正当念书的时候。”阿冽俊哥儿都去了帝都当官儿,家里小孙子兴哥儿年岁也大了,何老娘很有帮着带双胞胎的意思,那期盼的小眼神儿,就差直说了。

何子衿笑,“要是我们过去,双胞胎自然也一道过去。”

何老娘那叫一个失望啊,还试图给自家丫头提个醒儿呢,“北靖关有好先生么?”那地方荒僻,教育不行啊!

“有呢,不然,人家北靖关的孩子们就不读书了不成。”何子衿道,“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呢。”

沈氏操心的倒不是外孙子,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女婿的官儿越做越大,家里好了,外孙子就差不了。沈氏另有担心,沈氏道,“别的都好说,女学可得安排好,里头念书都不是名门家的千金就是富贾家的小姐,出不得半点儿差错。”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量这事。想来想去,咱们到底是外任外,纵不是今日调去北靖关为官,或亦有往他处为官的时候,女学的事早晚得有个安排。”何子衿道,“我与阿念商量着,倒不若捐给衙门,请巡抚夫人主理,余者,参政夫人、将军夫人、按察使夫人、参将太太、提学太太、知府太太协理。”

何老娘顿时心疼,不禁道,“这样赚银子的产业,捐给衙门,岂不亏大了。”

何子衿道,“一时间,咱家哪里吃得下来。”

沈氏到底年轻,人也活络,脑子比婆婆要快,沈氏片刻间已是想得清楚其间利害了,沈氏道,“是啊,原本这几年女学兴旺,就颇有人虎视眈眈,倘是咱们自家人接手,咱们家里,你爹与兴哥儿都没空打理,我家里的事还忙不过来,就是三丫头、阿琪虽都能干,她俩与官家女眷却说不上话。何况,这女学不出事还好,倘真有什么事,怕要这些年积攒的名声都赔进去,再往深里想,倘有对阿念和你爹不怀好意的,说不得还要借机发难。你还是捐出去吧,起码得个好名儿,以后也省去多少是非。”沈氏说得委婉,心中已是明白闺女的难处,不要说三姑娘何琪与官家女眷说不上话,就是她,诰命品阶不高是一方面,现在女学规模不比当初新办学的时候,便是沈氏想接,都不一定接得下来。这女学的利益虽难舍,沈氏心下却是清楚,家里现在最要紧的莫过于丈夫与女婿的官位,不期待二人做如何高官,起码不能因着家里连累到他们。这般一想,沈氏也支持闺女把女学捐了,虽损失些银钱,必得好名儿,于女婿反是有益。

何老娘刚得了诰命,相对于银子,自然是儿孙前程更要紧。媳妇孙女这般一说,何老娘也顾不得心疼银子了,道,“捐就捐吧,快些将事办好,这烫手山芋。”

烫手山芋。

这种形容虽有些夸张,但,自江按察使升任宣慰司副使那一刻起,帝都府关注女学女学的去向人家,绝对不比比关注江按察司升任军职的人家少。

文官转武职虽稀罕,但也不是没有。

倒是女学可是北昌府历史上第一个女学,而且,江按察使这般一升官,必然要去北靖关赴任,江太太总不能为了赚银子还留在北昌府打理女学事务吧。

于是,大家对于女学何去何从猜测纷纷。

当然,谁也没料到江太太把女学捐了出去!江太太这女学一捐,简直惊掉大半官场下巴,主要是,如今女学不要说在北昌府百姓的眼里,毕竟寻常百姓真供不起孩子上这贵族学校,就是在北昌府权贵眼里,女学跟个金母鸡也差不离了。尤其是女学开始招外地生,有了寄宿制外,说句不客气的话,女学火爆完全不亚于官学。不同的是,官学每个学生一月一两银子束脩,女学一年就要二百两束脩。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官学有朝廷补贴,且属非赢利组织,女学不同,女学是江太太私办,既肩负教育之职,也要赢利。说句放肆的话,在江太太来北昌府之前,北昌府人民都不晓得赚钱还能赚得这样文雅的,咱既不是买卖商贾,又文雅的这般暴利,简直是羡慕死半城的人啊。

但江太太真不是个凡人哪,哪怕先时颇为眼红女学暴利的诸家族也得说,江太太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尤其在银钱上,绝非贪婪之人。倒是巡抚夫人李夫人一时为难了,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接,何子衿很恳切道,“这女学,我要说不为赚银子,估计许多人得笑,其实,除了赢利,当初就是为了能给女孩子提供一个念书的地方,希望她们能与自己出身相仿或者不同的女孩子多多来往,扩展眼界,开阔心胸。还有,纵使上不起女学的人家,也希望能在女学的感染下,让家中女孩儿多识些字念些书,纵不为做什么才女,能多些见识总是好的。今我要随我们老爷赴任,这女学,不托给您,能托给谁呢?您便不为我,只当为这北昌府的女孩子们,多尽一份心,多尽一份力。”

李夫人亦是名门出身,自知女学的好处,不然,当初她也不有送俩孙女过去,李夫人道,“这办教育自来是利在千秋的大事,只是,你突然这样一说,我倒没个准备,何况,这女学之事,我一人哪里担得下来?”

何子衿笑道,“我岂不知夫人的难处?我在家也想到了,此事要是直接托给夫人,的确是让夫人为难,我想着,咱们夫人会这些年不也办得好好的。将女学托给咱们夫人会,可凡事总得有个打头的,此事,非夫人莫属。”

李夫人松口气,笑道,“那这事我就有个章程了。”李夫人正三品诰命,虽亦知女学是极赚钱的营生,可到了李夫人的地位,哪里会将银钱之事放在首要。她更非贪图银钱之人,她是深知这女学的不易,何况女学赢利这块的确令人眼热,李夫人如何敢贸然接手,不然,倘叫外头那些小人见了,还得说是江太太在贿赂她呢。

何子衿一向爽快,她既说要捐,就捐得干净,连带当年的赢利也一并捐了出去,还有这些年女学的账目,女学里的东西,皆一并移交给夫人会,就是女学的地契所有权,在知府衙门与巡抚衙门也都做了变更,归于夫人会。同时,女学还要受到巡抚衙门、知府衙门、提学司的三重监督,至于赢利,一半归于夫人会,两成留作女学固定资金,余下三成,分属三个衙门。

可以说,女学的交接,完全不比阿念按察司事务的交接简单。

还有一样,何子衿既要与阿念去北靖关,朝云师傅自来是跟孩子们在一处的,纪嬷嬷按理也要一道去北靖关才是。李夫人再三与何子衿商量了,必要纪嬷嬷再留一段时间,待李夫人把女学的事理顺,再送纪嬷嬷去北靖关。纪嬷嬷可以说参与了整个女学的酬建,让她这样走,她也不放心。何子衿就让纪嬷嬷留了下来,走时,何子衿问纪嬷嬷,“学里女先生、掌事嬷嬷、管事,我倒不担心,只是,嬷嬷这里的事,不知嬷嬷可有合适的人接手。”

纪嬷嬷笑,“我这里,因太太信重,故而能帮着打理女学事务。我之后,只需一辅助之人便可。太太觉着,隋方如何?”

隋方,隋姑娘的芳名。

隋姑娘去岁是接替女学一位做杂务嬷嬷的差使,今春那位嬷嬷病愈,女学给的银钱丰足,等闲人哪个愿意丢了差使,故而,身子一好,那位嬷嬷就忙忙回来继续当差了。隋姑娘交还差使,原以为自己就得回家,不想纪嬷嬷留她下来,纪嬷嬷因年纪渐老,留隋姑娘在身边做个助手。

纪嬷嬷处事老道,李夫人既要接掌女学,那么,眼下还需她这位大总管坐镇,但,待李夫人熟悉女学事务,所需要的就是一位助手,而不是大总管了。

这无关李夫人人品心胸,自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到天下,小到一家一室,皆是如此。以后,便是这女学再有大总管,也不当是她了。

而隋姑娘,心性灵巧,做事也努力,难得的是来女学的时间不长却也有些日子。这样的人,既与前山长何子衿有些关联,但,这关联也很有限,更因隋姑娘在女学根基浅,李夫人想要收拢隋姑娘也十分容易。故而,纪嬷嬷提的是隋姑娘。

何子衿略一思量,笑道,“这也好。”这也是一番机缘,就看隋姑娘抓不抓得住了。

何子衿把女学捐的是人人称赞,除了何老娘觉着割肉一般,最心疼的还有俩人,要不是这俩人非要发表意见,何子衿简直是想都想不到。

双胞胎对于她娘无偿捐献女学,也很是心疼好不好!

俩人心疼的都不能继续沉默了,特意找他们娘问了原由。何子衿道,“让你们爹给你们讲一讲这其中道理。”

阿念摸一摸唇上新留的小胡子,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说视金银为粪土,也要少提银钱之事方好。”

何子衿瞪他,“莫扯这没用的闲篇。”

阿念就简单了,问双胞胎,“我问你们,咱们这就要去北靖关了,咱们一走,这女学谁人打理?”

双胞胎之一阿昀道,“爹,女学一直是纪嬷嬷管着的啊,不能让纪嬷嬷继续管着吗?”

双胞胎之二阿晏点头,显然是兄弟俩人共同观点。

阿念问阿晔,“阿晔说一说,这法子成不成?”

阿晔道,“当然不成了,嬷嬷虽好,可对于女学的学生们来说,只是大管事。女学里有女学生们,除了官家小姐,还有士绅名流家的千金,商贾富户家的姑娘,你们想想,这些学生们的父母,倘有事,能同嬷嬷说么?”

阿晏不明白了,问他哥,“为什么不能啊?”

阿晔道,“咱们虽视嬷嬷如长辈,这是咱家与嬷嬷的情分,外人是不会这样看的。对于外头的人,主子与主子说话,管事与管事说话。嬷嬷自然是将女学管的很好,可咱家一走,嬷嬷一人,断镇不住场子的。”

阿昀问,“有外祖父外祖母帮忙也不行吗?”

阿晔道,“当初咱娘办女学时,在是初办,学生也少,故而,那会儿咱爹只是五品知府,也把女学办起来了。如今女学里除了北昌府这些闺秀,还有外地来的女学生,规模完全不比官学小。你们想,官学为什么平稳?官学是由知府衙门、巡抚衙门、提学司衙门,三个衙门负责的官办书院,要是个人,谁能把官学办得这般安稳?也就是这些年咱爹升官升的顺,不然,女学估计早办不下去了。”

双胞胎似懂非懂的听大哥跟他们讲了一通里头的利弊,反正不一定全明白,但也模模糊糊的知道,他家一走,亲戚们管不来女学的事,也不能托给别人,反容易惹祸,此时捐了,还能得到好名声,倘出事再处置,就不好了。反正,双胞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握不住的东西,就要放手。

好吧,虽然双胞胎年纪尚小,但他俩也是很有思想深度的孩子啦

江太太将女学捐出一事,果然获得北昌府官场、士绅们的一致好评,纷纷赞江太太品行高洁,不慕钱财,虽做的是女学小事,相对于江太太妇道人家的身份,已很是了不起啦。

尤其,江按察使这回虽是升到军中任职,也是升职啊。

故而,待何子衿将女学这一摊事务处理清楚,阿念同新任按察使交接完毕,准备去北靖关上任时,北昌府的官员真是送了又送啊!非但有江家亲戚,还有阿念何子衿这些年交往下的朋友,再者,龙凤胎、双胞胎的朋友们也都来了。

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哟。

罗大儒在车里都对朝云师傅道,“平日里看着子衿一脸精明相,不想关键时候当真是舍得。”

朝云师傅淡淡瞥罗大儒一眼,淡淡,“这就是智慧。”

罗大儒很亲切的请问朝云师傅,“我说的是子衿,你这么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是什么意思?”

朝云师傅淡淡地,“我弟子。”

罗大儒:……

然后,罗大儒道,“子衿有一点最好,就是这孩子一点儿不像你。”

朝云师傅:……

然后,朝云师傅道,“你这是忌妒吗?”

罗大儒炸毛,“我忌妒你?”

朝云师傅唇角微微一翘,一定认定罗大儒要忌妒他的模样,不待罗大儒辩白一二,他老人家就阖上眼,倚着软软的靠背,闭目养神起来。把罗大儒气得,都自我怀疑了:我怎么会跟这种人认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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