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介宾三日又是一大早出门,来到广慈寺汇合众人,一起去参加今日的庙会。
药王庙如今只有春庙会,说是春庙会,但其实日期长达五个月,而正期便是农历四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明日,这一日是传说中药王的诞辰。而百年后,还会有秋庙会,长达七个月,正期十月十五日,这天是传说中药王的祭日。
庙会和场集不一样,场集都是每月特定的某几天,庙会从来都不是某一天,而药王庙会是以四月二十八日为正期,前后长达五个月的药材交易盛会。
今日药王庙很热闹,一大早就有络绎不绝的人入庙参拜。其中还有不少人在酬神,有抬大供的,有献鼎的,有抬树伞的,还有专门的工人匠人在塑金身、挂匾、献袍,出入之间捐献香火的,自愿帮忙服役的等等不一而足。
当然最最热闹的还是庙前的戏台,台上正在演大戏,多是动作而少台词,却能引得台下阵阵叫好声。台下没有座位,四周却都挤满了人,半数以上都是祁州本地人。
张介宾一行就是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到来。
陈继盛兴奋的叫道:“好热闹,人也一天比一天多。”
“明天会更热闹。”白玉瞻说道。
“对,明日是药王诞辰,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往年我们只唱三日戏,今年有各位当家鼎力相助,可以多唱两日。”林帮主这时从台下走了过来,闻言说道。
“阿弥陀佛,因药而成市,因庙会而兴盛,天底下除了祁州怕是难找出第二处了吧?”源静禅师说道。
“大师所言极是,天底下药市虽有几处,如河南禹州、江西樟树,都是药材汇聚之地,但他们都不是因药王庙会而兴起的。而天底下药王庙很多,祭祀的都是药王孙思邈,只有祁州另外,至今不知药王是何许人也,可偏偏却成就了天底下一等一的盛会。”林帮主说着,还忍不住感慨。
“哦?难道此地药王另有其人?”张介宾很是诧异,天下皆祭祀药王孙思邈,祁州偏偏是个例外?
“对,目前只是留有两则传说,一则是‘鞋匠医公主敕封药王’,一则是‘药王显灵医秦王’,都无名无姓,不知何许人也,只知道是祁州南关人,也就是此地。后人为了纪念,特在此建庙。”
众人闻言看去,说话之人正是典科张汝翼,与众人笑着见礼后,继续说道:“太祖定鼎天下后,此地本为蒲阴县,因商贸繁荣,迁祁州至此。祁州可谓因庙会而兴,庙会又得祁州而盛,留下一佳话。”
待张汝翼说完,张介宾感慨道:“汝翼兄让我一阵好找啊!整整三日,难见一面,此番京畿遭逢时疫,众人都盼着祁州之药救命呢!”
张汝翼苦笑:“庙会期间,特别是这个月来,我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弟此前曾出任庙会管事,主持一应事宜,后又承蒙桑梓抬爱,举为典科,责任重大,一刻不敢松懈,望兄见谅!”
“无妨,无妨,只是得京师所需药材,还需你的鼎力相助才行。”张介宾说道。
“分内之事,敢不效力?”张汝翼极其认真的说道。
听了二人对话,各当家这时才知道张介宾居然是京城来人。
白玉瞻躬身行礼道:“原来张兄弟还是钦差啊,失敬失敬!”
“钦差当不得,小弟无官无职,只因在太医院学过一年,又恰逢其时,帮忙跑这一遭。”张介宾赶紧说道,冒充钦差可是大罪,他可不敢以身犯法。
这时杆儿头笑道:“真正的钦差可不是张兄弟,而是这位李兄弟,话说李兄,你可真够低调的,别的锦衣卫出京,那都是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端是威风凛凛,你看你,哪有一点当官的样子?”
众人一听李应试是锦衣卫,顿时一个个面色大变,虽然陆炳去世已经二十余年,可锦衣卫在他手里,达到巅峰,不仅使东厂俯首,更辐射全国。自此缇骑四出,天下莫不为之色变。
“张杆头说笑了,李某区区一武夫,也就听命跑跑腿,可不敢作威作福,污了锦衣卫名声。”李应试却说道。
他虽说得诚恳,可众人哪敢当真,他们虽都是雄霸一方的民间豪杰,可毕竟还是民,见官都有低三分,何况是堂堂锦衣卫。
圣母福了一礼,恭敬道:“昨日民女不知大人身份,多有怠慢,还请原谅一二。”
老僧更是不堪,直接跪倒在地,大声道:“草民如通,见过李大人,祝大人平步青云,为圣上尽忠,为朝廷分忧,为天下造福。”
李应试听得嘴角直抽搐,源静禅师也是微微皱眉,觉得老僧太过了,有失佛门体面,但也不好说什么。
瞎老头,杵着拐杖过来,也要给李应试行礼,李应试赶忙扶住,忙说道:“老丈,我可受不住,您老别折杀我了。”
张介宾也在一旁说道:“朝廷历来讲究尊老爱幼,对鳏寡孤独,残疾者皆有厚待。您老无需给任何人行礼!”
“可……可瞎老儿还不足七旬……”
“老丈,一码归一码,我大明自太祖高皇帝始,便视天下百姓为亲生子女,宽爱有加,朝廷从未忘记你们。”李应试扶着瞎老头,宽慰道。
张介宾也附和道:“对,朝廷在天下府县为咱们穷苦人设有社学、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让少有所教,老有所养,病有所医,死有所葬。纵观古今,也只有咱大明朝在各方面做得最好。”
李应试白了他一眼,如今早已不是百年前,各福利机构荒废严重,除了社学和惠民药局稍微好点,养济院和漏泽园都十不存一,如今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
朝廷福利机构瘫痪,而民间机构还未兴起之际,说这话不会增加朝廷恩德,而只会显得朝廷失职。
李应试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在几百里外,河南士绅正在兴办善堂、善会,这在今后几十年内,会被江南继承而发扬光大。也使得善堂、善会和会馆,成为明清民间慈善机构的代表,有力的弥补官府留下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