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庆与方腊二人而言,在看待山东祝彪的时候,都是保持着同样的看法,这个在朝廷与江湖之间游刃有余的年轻人,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若是对此人不上心,那河东田虎的下场,便是二人日后的下场。
方腊远在江南,或许与祝彪正面对决的时候还早;但对于王庆而言,一旦揭竿而起,那么顷刻之间将要面对的,便是来自汴梁与山东的双重压力,更不要说如今的河北大名府,还盘踞着一个枢密使童贯。
一个被两个大势力夹在中间的小势力想要生存下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制衡,在两个大势力之间寻找平衡,既让两个大势力感受到这个小势力的存在感,又无法将其一口吃掉。
这当然就需要一定的技术,并且这个小势力也应该有一定的实力,从而使得这两个大势力更倾向于冷眼旁观,而不是冒着风险强行将这个小势力一口吞下。
对于这个小势力来说,制衡一来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二来可以趁此机会不断地壮大自己的实力,直到有一天不吭不响的,成为足够和两个大势力并肩的存在。
想要制衡,肯定就需要相当高的智慧和手段,一旦出现什么差池或者过早的展现出来野心,那么肯定少不了身死族灭的风险。
千年之前的刘皇叔或许应该算是一个正面的例子,能够从新野一城之地辗转于曹操和孙权两个枭雄的手中,最终不但全有荆州和益州,而且还一度成为可以同时挑战孙权和曹操的存在。
可惜之后刘皇叔专断独行,再加上巴蜀根基维稳,最终蜀汉盛极而衰,转而变成了三国之中最弱小的一个,只剩下了北伐的夙愿却永远都不可能完成。
王庆现在同样处于这样的位置上,甚至于比当初的刘备更加凶险,因为在其身后,还有着同样野心勃勃的方腊。
山东的祝彪,虽然目前还是隶属于朝廷的部队,但在明眼人眼中看来,祝彪与朝廷明显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一点赵佶清楚,童贯清楚,王庆与方腊也非常清楚。
但清楚归清楚,京西与山东相隔不远,自应天府出兵,过谯县穿过淮南东路的短暂距离,到自家老巢房山,不过三五日时间。
河东的田虎是怎么败的,王庆心里非常清楚,抛开后续的事情,当初祝彪在战事开始前,便派那杜壆奇袭壶关,一举打开河东门户,方才使得后续战事一往无前。
前车之鉴在前,王庆当然不愿意重蹈覆辙,便见得王庆眉头微蹙,眼神深邃的望着站在其身侧的中年文士,开口道:“智伯,李军师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被王庆称之为智伯的中年男子,正是如今与李助二人同为王庆左膀右臂的刘敏,因其胸有良谋、通晓韬略,被唤作“刘智伯”,今日王庆与方腊能够皆为同盟,其在这中间的斡旋,亦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作为王庆的二号智囊,刘敏自然有着其过人之处,而非简简单单的如水浒原文中,叫乔道清使了回风返火的法,便大败亏输。
事实上在宋江攻打宛州之前,刘敏坐镇宛州,却是将统率西军多年的童贯打得大败亏输,这其中的门道,却绝非原文中简简单单一句兵无节制,暴虐士卒,军心离散所能解释的。
只面对水浒世界天命之子的宋江,饶是田虎、王庆、方腊等枭雄也得饮恨,更遑论区区一个刘敏。
此时面对王庆的问题,刘敏微微蹙眉,应道:“金剑先生此时应是已经到了独龙冈,但依着刘某看来,此行怕是无用功了;军师与那李懹的叔侄情分却是不足以让泰山君动摇,纵是那李懹,现今心里是否还会向着军师,也已然不知晓了。”
见说此言,王庆戏谑一笑,道:“李军师当日提出前去独龙冈时,我便早有预料,和智伯此时讲的八九不离十。”
“那盟主为何还要让军师前去?倒不是刘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事实上李懹如今却是已经是那祝彪核心圈的人,咱们如今看似前程远大,但这其中的凶险盟主想必也是心知肚明,那独龙岗走的是阳关大道,不似咱们这般造反的独木桥,就不怕军师生了二心?”刘敏眼神望向王庆,带着几分试探,也带着几分疑惑。
王庆闻言,怅然一笑,道:“其一,我与李军师相识于微末,他知我,我亦知他,似他这般人,哪怕是祝彪百般诱惑,也是不会背反的;其二,李懹如今乃是祝彪的心腹,方才智伯你也说了,咱们走的是造反的独木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便叫李军师与李懹这层叔侄关系维持着吧,若日后咱们真到了末路,希望那祝彪念着这点香火情,给兄弟们留条后路。”
“留条后路?”依着刘智伯的智慧,一时间也未明白王庆指的具体是什么,只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王庆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嘴角,也不解释,只眼神晦深莫测的望着岳阳楼外波云诡秘的洞庭湖浩荡烟波。
当日独龙冈还未如日中天时,那祝彪便敢收留王进、林冲、杨志这般朝廷记录在案的犯罪之人,河东之战后,更是将田虎麾下叫的上号的几员大将悉数收拢。
如今自己与方腊扯旗造反,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与其正面对上了。
荆湖、京西绿林十八寨,强人云集,文有李助、刘智伯,武有纪山五虎等猛将,王庆丝毫不觉得自己便没有胜算,只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却夜夜享受着对方送来的美娇娘的年轻人,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佩服。
事实上王庆明白,不止是自己,便是方腊,或许与自己也有着同样的想法;此番扯旗造反,到最后,无论是成功与否,最后的受益者都是祝彪。
若成功了,有自己与方腊前车之鉴在,朝廷必然不敢刺激祝彪,只得利诱,若一朝决裂,对方摇旗呐喊一声,顷刻之间,山东、河北、河东便自绝于大宋;王庆清楚,若论在大宋百姓中的影响力,便是将自己与方腊绑在一起,也抵不上一个祝彪。
若是失败了,对方如同吸收田虎留下的遗产一般,之间自己与方腊留下的遗产吸收了,到时候便是大宋朝廷,也不敢轻易得罪祝彪。
半晌的沉默过后,王庆抬起头来,浑身上下意气风发,朝着刘敏道:“智伯,传信给房山以外的其他山寨,前往淮西,在庐州扯旗,方腊想叫我王庆做挡箭牌,咱便叫他知晓什么叫做唇亡齿寒。”
见说此言,刘敏浑身一震,片刻后便是一脸的喜色,淮西不比京西扎眼,进可攻退可守;隔着浔阳江与江南一水之隔,如此与方腊的同盟关系便更可靠,此举虽会惹恼方腊,但对方却只能忍下,一旦战事开始,朝廷大军来袭,只消自己这边放开一个口子,方腊亦将直面兵锋。
“京西不要了么?”刘敏问出心中最后一个问题。
“呵呵~”王庆冷笑一声,阴恻恻道:“我那两个便宜舅哥不是喜欢房山么,某便送给他们,潘忠、柳元二人某也成全他们;另外将十八寨中良莠不齐的喽啰选出两三万与他们,让他们便声势闹的越大越好。”
此言一出,刘敏脸上挂满的笑意,望向王庆的眼神中,只觉得自己却是没有所托非人,朝着王庆深鞠一礼。
“刘敏愿为主公效死!”